雨裳拒绝了慕容敖煌的好意。
原以为他会追问或是拒绝，不想，他只是凝视着她，稍稍迟疑了一下，便答应了。
让她产生一种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会答应的错觉。
“慕容少主，我们以前，是认识吗？”微微一顿之后，补充道，“我是指，很久很久以前，或许……”
觉得自己的话，会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犹豫了一会，才继续道：“或许在你是慕容少主之前……”
“是。”他没有否认，“敖煌。”
“……？？？”
“叫我敖煌。或者……煌哥。”
“……”她歪着脸看他。
他与凌琰同年，二十岁的他，身上却带着沧桑之感。
以往，还会想，是怎样的经历，让一个年方二十的人有这样的气质。
现在，她明白了。
他与她，是一样的……
只是……
为何，她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敖煌心中苦涩，她竟将他忘得如此干净，一点点痕迹也无，面上努力挤出一个笑来，“你是天帝最赞赏的天姬，高高在上，如何会将我一个小小的天君放在眼中？天界那般多的人，你又哪里能认得全？”
话虽是这么说，雨裳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具体是哪里不对，她又说不出来……
……*……
凌琰回到家中，再一次发现雨裳未归。
只是这一次，他等到月上梢头，也没有等到雨裳回来。
他一身的气息，比月空撒下的霜气还要冷。
她去了哪里，她又会去哪里？
想到她的的不辞而别，他心中满是怒意。
就在他的怒意将要从胸膛里溢出来的时候，凌依尘跑了过来，抱住他的胳膊哭诉，他有个坏姐姐，坏姐姐要让姐姐当家伎，爹娘都同意了，结果把姐姐给逼走了。
这样的消息，如晴天霹雳一般打在凌琰的头顶。
他看向随着凌依尘而来的凌智看过去，只见凌智点头道：“是真的。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雨裳今日一早便急急从侧门走了。”
盛怒之下的凌琰与父母大吵了一架，看向凌凤薇的目光，像一把把要将她凌迟的刀子。
但得到的结果……
是他被人打晕，关进了暗室。
凌家的暗室，是用来让犯错之人反思的。
一点光亮也见不到的地方，最易让人胡思乱想了，也最易让人静下心来。
在暗室里的凌琰，终于想明白了，即便他有娶雨裳的心，凌家也容不得雨裳存在。要能容得下她存在，她就只能是家伎。
可……她明明那么优秀……
和慕容家的少主都有一争之力……
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不知是几日之后。
再见阳光的他，眉目间添了几分疏冷。
眯了眯眼，适应了光线的变化，看到来接他的凌依尘和凌智，习惯性地往他们身后看了看，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那个身影，眼中的失落惹人唏嘘。
拍了拍已经开始抽个子的凌依尘的肩，“哥哥一定给你把姐姐找回来。”
凌依尘猛地摇头，“不要！哥哥千万不要去找姐姐？”
“为什么？”凌琰诧异地看向凌依尘。
凌依尘狭长的眸子里闪动着什么，“我不想让姐姐成为家伎。姐姐离开凌家，会活得更好更开心。”
他才不会告诉凌琰，姐姐昨晚悄悄来找过他了，他的姐姐比他的哥哥还要厉害，离开了凌家，就如同一只飞入空中的凤凰，自由自在。
哪里有把凤凰关在家里的？
都是凤凰去挑选梧桐台的。
姐姐还告诉他，她就在稷下学宫，以后寻着机会，经常能看他。
这是姐姐与他，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就是哥哥也不能知道。
凌智则对凌琰道：“少主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家主和夫人在挑选适龄的女子了。”
凌琰僵了僵，抬眼看向遥在天际的暖阳。
还未到冬日，怎么突然就这么冷了呢？
……*……
雨裳在这个冬日里及笄，凌琰在这个冬日里，迎娶父母为他安排好的女子。
她及笄的日子，正好在他们大婚的前一日。
雨裳站在高高的山峰上，看着布满红绸的凌家，片刻之后收回了目光。
今天也是凌凤薇及笄的日子，凌家必定为她庆祝。
然而，她并不在意。因为，她有她的弟弟。
凌依尘在凌智的陪同下，跑到山峰上，想要扑进雨裳怀里，却被慕容敖煌拦住。
后者沉着眉眼道：“男女七岁便要开始避嫌，为了不让你姐姐遭人闲话，你身为男子，当自觉些。”
凌依尘本是不满的，可在听到是为了他姐姐好之后，便当真乖乖地避起嫌来。
雨裳：“……”
慕容敖煌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看了凌智一眼，将空间让给了这对姐弟。
幸好雨裳到了他的身边，要不然，再久一些，不知道还要给他惹出多少对手来。
虽然如凌琰凌智一流并不被他放在眼里，可他嫉妒他们能与她相处的时光。
他等了一百年，到了这最后一世，才等到这短暂的和她相处的时光，必然不能心甘情愿地分给别人。
凌智看向慕容敖煌，眸子黯了黯。
不论是凌琰还是慕容敖煌，都是世家年经一辈的佼佼者，尤其慕容敖煌还压了凌琰一头，是一众世家子弟们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虽是少主，却已经将慕容家的大部分权力都握在手中，慕容家几乎成了他的一言堂……
光这样的魄力，便是旁人不能企及的。
慕容敖煌只是扫了他一眼，而后，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雨裳身上。
看到她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看到她收到凌依尘给她的礼物的时候，眼中闪过的光亮，他伸手到怀里捏了捏。
一百年前，她是需要这样的一份礼物的，可他那时没想过要寻来送给她……也不知一百年后，她看到这样的礼物，是否会欢喜。
迟迟未动，失神地立在那里，直到凌智和凌依尘已走，雨裳站在他面前和他说了几句什么，他才回过神来，从怀里取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淡紫色绫纱递了过去。
“清风纱。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雨裳怔了一下，眉眼弯了起来，接过清风纱，道了谢。
如果说先前还对慕容敖煌说他们相识的话有些怀疑，现在却是一点也不了。
她爱舞，爱纱，曾经还在一个世界里，学会了以纱为兵……
空中洒下一片金色的光芒，笼在雨裳身上，慕容敖煌弯着唇，一双柔和的龙目里，染着笑意。
天地间无数美景，皆不如此时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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