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裳一双带着淡淡倦意的眼睛里染上了层层湿意。

　　萧煌看着她轻轻笑了一声，“原本，我们该在今日大婚。”

　　“我可不急着嫁给你。”雨裳瞪他，却有些中气不足，说到最后的时候，错开目光，不与他对视。

　　他的目光太烫人……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的脸，也烫人得厉害。

　　明明已经到了要落雪的冬日，却如夏日一般暖意融融。

　　原本以为萧煌会如以往一样，问她为什么，或者是再与她谈什么嫁给他的条件。

　　可空气中一片静谧，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什么也没有。

　　院中的芙蓉花们看着相倚而立的两人，轻轻颤动着花枝。

　　“嘤嘤嘤嘤，羞羞！”

　　“天姬羞羞，不说真话。”

　　“天姬说的就是真话，她没有急着嫁。”

　　“刚才天姬的很高兴，难道就我一枝花感受到了吗？”

　　“我……我好像要结并蒂花了……”

　　雨裳迟迟没有听到萧煌接话，抬眼看向他，却见他一双黝黑的眸子凝视着她，因着周围跳跃的火光，他的眸子里隐隐有些红色。

　　而被红色包裹的，是她自己的模样。

　　他面上带着笑，那笑容里写着两个字：“自得。”

　　“雨裳，爷等你这答案，已经等了许久了。我等着听你更好的答案。”

　　雨裳歪着头，反应过来，萧煌在暗指她已经答应嫁给他了。

　　眼睛转了一转，“即便今日是腊月初八，即便今日有嫁娶，也与我没关系。”

　　想来觉得有些讽刺。

　　她不想嫁给他的时候，她是他的未来的王妃。

　　动了心之后，他未来的王妃的位置，却成了别人。

　　“我很好奇，是怎样做到让她取而代之却没有人发现的。”

　　她心中有点不是滋味。

　　她的计划，是到了大婚那一天，让小杏替她，等到萧煌喝醉，到时水到渠成，无法回头，而她，便借此成为世外闲人。

　　即便萧煌找来也不怕，连自己娶的是谁都傻傻分不清的人，她会怼得理直气壮。

　　可事情没按她的计划来发展。

　　小杏提前入宫了。

　　原本，她被封为郡主后，也是要住在宫里的，因着秦云珠的事情，西皇后焦头烂额，便没有心思来理会她这个不听话的义女。

　　难道现在是有心思了，想到对她的诸多不满来了？

　　心思快速转动，看向萧煌，后者不满地将她的脸捏起，“爷发现了。”

　　雨裳：“你怎么发现的？为什么别人没有发现？”

　　萧煌道：“他们给她戴了人皮面具，与你一无二致。她的身形也与你相仿。舞姿更是模仿了个十成十。”

　　雨裳惊讶地张开了嘴。

　　她倒不曾注意，小杏的身形与自己相仿……

　　还有舞姿……

　　想到他们之间便是因舞而拉近的关系，雨裳心中颇不是滋味。

　　暗恼，只有她知道他们之间的那些事情，他却一点也不记得。

　　“若那晚我们都葬身在那火中，无人给你报信，你怕是会信了。”

　　“爷今日始知，小雨也有这么没自信的时候。”

　　雨裳：“……”

　　歪着头看了他片刻，唇抿成了一条线。

　　萧煌没有说错，她真的没有自信。

　　尤其是梦到他们在天界的那一段，她清晰地感觉到，梦里的她是多么地不自信。

　　萧煌心中豁然开朗，原来他一直以来的受挫，来源于她的不自信。

　　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雨裳绷着脸，“不许岔开话题！”

　　萧煌将她的头按向自己的胸口，“听到了吗？”

　　雨裳正疑惑着，便听到了耳边强健而快速地心跳声，想到了先前他和她提过的那句话，“能让它失速的，只有你。”

　　“所以呢？”语调已经变了，带着她自己尚不曾察觉的柔~软。

　　萧煌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她一出来，我便知她是假的，不过，爷没有揭穿，不如任其如此，届实必然自食其果。”

　　“所以，我并没有说错，即便今天是腊月初八，即便婚期未改，你亦会顺其自然地将她娶回去。”

　　雨裳的声音变得疏冷起来。

　　萧煌认真地点头，“是会将她迎进王府。不过是府中多养一个闲人罢了。”

　　雨裳心沉了一沉。

　　她已经猜到了，可当萧煌亲口承认的时候，心中还是感觉到了凉意。

　　现在多养一个闲人，那以后呢？

　　帝王的后宫，可以养许多的闲人。

　　后退一步，凝视他，“可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

　　萧煌头微偏，似在问她指的是哪一句。

　　雨裳笑了笑，“天晚了，殿下请回吧。”

　　垂眸掩去眼中浓浓的倦意。

　　她知道，他的心，在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到如今，她突然明白，即便动了心，他与她之间，也隔着一道不小的沟壑。

　　她容不得他的身边有别的女人，哪怕他心无二意。

　　萧煌疑惑，不明白她突然间又怎么了。

　　不过，清楚地感觉到了她抿人于三尺之外的意图。

　　那神色，如同她在和他说她不愿意嫁他时那般，不对，更疏冷。

　　他的神色也泠冽了起来。

　　看着雨裳，想知道她是怎么了。

　　可，在她面前消失了一个月的别扭与冷傲再次冒出头来作怪，只是微抿着唇，看着她，不说话。

　　雨裳见他不走，看出了他神色间的含意，便道：“我累了，想早些休息，殿下请回吧。”

　　其实，现在已经到了后半夜，不早了。

　　萧煌盯着她，想要分辨她话里的真假。

　　明明觉得她的话是假的，在看到她眼中的倦意的时候，他还是微微颔首。

　　两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再说什么。

　　忽然想到了什么，雨裳抬眼抬手，却见眼前已然没有了那人的身影。

　　他是要成为一国之君的人呵，真正的皇长子。

　　或许，自己在这件事上，太过刁钻太过严苛，可她并不想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不想违心地去接受，除非……

　　自嘲地笑了笑，最初，自己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芙蓉花们感觉到雨裳的心情变化，都沉默了下来。

　　白门未睡，拿着自己的长剑在一截竹子上削刨着，听到有人靠近，警觉出击，见是萧煌，又将剑收了起来。

　　“太子可以醒了。”萧煌留下这句话，复又离去，快得好似不曾来过一般。

　　十日之后，太子离奇苏醒。

　　为他诊治的太医不知道是何原因，也只得将疑惑压在心中，尬笑着将神医之名接了下来。

　　晋王与霓裳郡主重定婚期，在正月十六。只是此霓裳郡主已非彼霓裳郡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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