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凌夜轩一直跟秦诺腻在一起，秦诺一边轻吻着凌夜轩右臂上的伤口，一边听凌夜轩给她讲遇刺的经过。

　　凌夜轩别的地方倒是没事儿，只头部和右臂受了伤。按说凌夜轩是个很警觉的人，许是太信任陈卓了，才没有防备。当时只有陈卓一人跟凌夜轩在一起，趁他不备砸在头上，幸亏在刺向他的时候，被刚进屋子的孟刘用暗器打了一下，陈卓躲避时，匕首刺进了凌夜轩的右臂。

　　右臂的伤口虽不浅，好在没伤及骨头，但头部受伤，却让凌夜轩昏迷了十来天。

　　陈卓并没有死，而是被孟刘和随后进来的侍卫打伤，孟刘还让大夫给他疗了伤，至今依然关押。

　　凌夜轩本以为，陈卓行刺失败，又被活捉，主使之人会派人前来杀人灭口，醒来后便让老十四先行随军回京，自己假意要微服私访，一行养伤，一行故意在路上耽搁，只是一路下来却出奇的顺利，别说是再有刺客，就连个上前搭讪的人都没有。

　　秦诺知道，凌夜轩故意拖延行程，不只是为了追查主使之人，毕竟陈卓还活着，就算他什么都不肯说，但时间长了，总会露出些蛛丝马迹。凌夜轩更是为了养伤，怕她担心，却不想她是个善于脑补的人，尽管想不到那么多细节，但也猜的差不多。

　　其实很多时候她都挺讨厌自己这个喜欢胡思乱想的脑补功能，没什么作用，反倒让自己多增加很多压力。就如现在，尽管凌夜轩为了不让她太过担忧，神情和语气都是漫不经心的，好似在讲别人的事，但她还是忍不住想，究竟是谁要害凌夜轩。

　　又快过年了，以往一到这个时候，秦诺总是会觉得稍微忙碌些，尽管什么事情都无需自己亲力亲为，但还是比平日要见些人，多说些话。而今年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凌夜轩一回来，朝堂上的事用不着她了，只剩下后宫这点儿事，她觉得异常轻松。

　　夏依秋等人也不用人吩咐，便又开始每日到凤仪宫请安。夏依秋又日日带凌宇过来，凌寰的乳母也会听赵玉容的吩咐，抽空带凌寰来给秦诺请安。但赵玉容自己除了例行的请安，却很少特意到凤仪宫来。

　　凌夜轩刚回宫的第三天，南安的使节便到了，还带来了许多南安特有的礼物。凌夜轩虽然在养伤，又要防着刺客前来杀人灭口，却对南安使节到来的日期了如指掌，秦诺不由得再次感慨，多少人都在盯着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可只有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才知个中滋味儿。

　　陈卓行刺的事，凌夜轩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除了他的几个侍卫，便只有老十四知道，原本在路上让孟刘等人也审问了几次，但无论如何，陈卓都不肯开口。回到宫中，凌夜轩便将此事交给老八，并嘱咐他不要让旁人知晓。

　　老八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要杀皇上，无非有两个原因，一是寻仇，二是觊觎皇位。凌夜轩自登基以来，励精图治，革新吏政，虽也得罪了些人，但还没到让人恨之入骨的程度。何况，行刺皇上可是死罪，一般人没那么大的胆子！

　　但凡事不能先入为主，还是要让陈卓吐出实话来才行。

　　不想陈卓却好似吃了秤砣铁了心了，无论老八怎么问，都一言不发。老八审了两日，觉得头疼的很，便命孟刘等人好生看管，自己到宫里，寻秦诺说话解闷。

　　老八到凤仪宫时，夏依秋带着凌宇刚出来，迎面碰上老八，小凌宇跟八叔腻歪了一会儿，方才回去。老八大步往里走，见秦诺铺好了纸，碧桃站在一旁研磨。

　　“三嫂好兴致，这是要写字？”老八笑嘻嘻地说道。

　　秦诺瞅了老八一眼。

　　平日老八很少一个人来，一般都是带着老十五，除非他有什么事情，要单独跟她说。

　　碧桃出去沏茶，秦诺含笑看着老八。

　　“我听说，皇上将审讯陈卓的事交给了你，可是他招了什么？”

　　“若是他肯说，我就不用这样烦恼了！”老八故意唉声叹气的。

　　“他既不肯说，定然是有不说的道理。”秦诺提起笔来，却不落笔，而是沉吟着说道。“不过孟刘那些个侍卫也真是尽心，陈卓竟然平安无恙地回到京城，从未有过自尽的念头。若是一般人，行刺皇上可是大罪，怕是早就畏罪自杀了！看来，陈卓心中还是有牵挂啊！”

　　老八的眼睛亮了一下。

　　孟刘他们虽尽心，但日日夜夜看守，总难免有打盹的时候。陈卓若是心灰意冷，或是毫无牵挂，犯下这样不可饶恕之罪，怕早就寻死觅活了！

　　他就知道，三嫂一说话，定然在点子上。

　　陈卓父亲早亡，只一个母亲带着妹妹生活。妹妹嫁人之后，家中只剩下母亲。陈卓这么多年跟着凌夜轩，早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却一直是一个人，能让陈卓放心不下的，怕是只有他的母亲。

　　自然，能要挟到陈卓的，也只有他的母亲。

　　否则，好好一个人，怎么会说背叛就背叛！

　　老八出宫，也不急着审问陈卓，而是来到陈卓家中，却没寻到陈卓的母亲，打探之下，原来陈卓跟皇上出发去边境前，将母亲送到了妹妹家，如今陈卓是被押回来的，自然无法接母亲回家。

　　老八心里有了数，便重新去见陈卓，也不审问，也不用刑，而是命孟刘将陈卓身上的镣铐解开，又让陈卓坐在他对过，倒了杯茶给他。

　　“我知道你跟着皇上也很多年了，一直忠心耿耿。”老八一行喝着茶，一行不慌不忙地开口。“听皇上说起这事，我着实挺震惊的。怎么也没想到你能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来。”

　　陈卓手里握着茶杯，埋头不语。

　　“我听说你是个孝子，如今回京好几天了，不想回家探望娘亲吗？”老八放下茶杯，语气依然是不急不缓的，眼睛却紧紧盯着陈卓。

　　陈卓的手指动了动，抬起头来，默默地看着老八。

　　“皇上待你不薄，我不相信，你行刺是为了个人恩怨。”老八见陈卓不语，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这幕后的主使之人，究竟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让你不得不听从？可是用你的母亲或妹妹相威胁？”

　　陈卓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紧紧咬着嘴唇。

　　老八轻叹了一声，站起身来。

　　“我也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皇上登基后，虽取消了株连九族的大罪，可你行刺皇上究竟该当何罪，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不想牵连家人，就更不该做出这样的事。”

　　话一说完，老八便往外走去。

　　“我想见皇上！”陈卓忽然说道。

　　老八却没有回头。

　　“本王会将你的话带给皇上，但皇上日理万机，有没有时间，或是想不想见你，我可不敢保证。”老八说着，人已经出了门口。

　　陈卓的手紧紧握着茶杯，却一直没喝。

　　孟刘见状，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陈卓的肩膀。他和另外几个兄弟日防夜防，就怕陈卓走绝路，毕竟刺杀皇上是天大的事，罪名可轻不了。没想到陈卓却一路很是平静，除了不说话，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好像算准了只要他不开口，皇上就不会杀他一样。

　　如今看来，他应该是想活着回京，再见母亲一面。

　　只是一点，孟刘想不明白，就算是有人用陈卓的母亲或妹妹要挟陈卓，陈卓大可以跟皇上说，或是和兄弟们商量想办法，怎么偏偏就选择了刺杀皇上呢！

　　其实孟刘的疑惑，老八也有。

　　老八再次进宫，到御书房去回禀凌夜轩，凌夜轩不在，门口的侍卫和公公说皇上去了凤仪宫。老八便又赶到凤仪宫，却见凌夜轩和秦诺正在哄小凌宇玩耍，夏淑妃并不在，想是见皇上在这里，便先回宫了。

　　“八叔！”小凌宇最喜欢八叔了，看到老八，立刻一路小跑地扑过来，抱住老八的腿求抱抱。

　　老八一把拎起小凌宇，走了几步到椅子上落座，方才将小凌宇抱在怀里。

　　小凌宇默。

　　八叔果然喜欢拎着人啊，他将来一定要跟十五叔一样，拎八叔家里小孩子玩儿。

　　老八跟凌夜轩和秦诺说了几句闲话，便转到陈卓上来，听说陈卓要见他，凌夜轩沉吟了片刻，决定亲自去见见陈卓。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陈卓缘何会背叛他。

　　“看来不像受了要挟，而是曾受人恩惠。”秦诺听老八说了陈卓的表现，琢磨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否则，陈卓此刻定然心急如焚，担心他母亲甚至妹妹的安危。”

　　凌夜轩深深滴看了秦诺一眼，没有说话。

　　两日后的傍晚，老八兴冲冲地来到凤仪宫，一进门，就连叫了两声“三嫂三嫂”，还没坐稳，就说了起来。

　　“还真是让三嫂说中了，陈卓的母亲曾一年多以前患过一场重病，险些丧命，是有人请到一位神医，方才救回他的母亲。陈卓最是孝顺，自然对那人感恩戴德。那人要他行刺皇上，他也曾经纠结了很久，方才下手。可惜忠孝不能两全，那人对他有救母之恩，他也只能这样抉择。”

　　老八眼中满满的热情，对秦诺的崇拜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他家三嫂怎么这么聪明！

　　秦诺有些汗颜。其实，她不过是从前看过很多小说，又喜欢各种想象，才会脑补出许多有的没的来。不管是凌夜轩也好，老八等人也好，都只是记住了她说对了的，而自动忽略了她说错的。

　　“那他可曾说，究竟是谁主使他的？”秦诺问。

　　这才是她，也是凌夜轩最关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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