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永泰军长期驻守的老地方，营地上不是临时搭建的牛皮帐篷，而是一个有层层栅栏的多重院落，一溜一溜的砖房，仿彿一个没有多少装饰的大府邸似的，被围在最中间的大屋灯火通明，就是祁田的住所。

　　墨湛煊一路躲开来回巡逻的小队，直潜最中间的主帅处。霖风和他配合久了，默契地往左边靠近主帅的地方隐去。

　　君凌在永泰军里待过，比墨湛煊和霖风都熟悉这里，他胆子奇大，路过一个小房间，一瞥里面没人，钻进去索性翻了一套永泰兵的衣服穿在身上，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这里巡逻的规矩、哨制等都是多年不变的，只要暗中偷听了当夜的口令就平安大吉，君凌站在暗角里，听着来往小队碰头。

　　“陛下平安。”

　　“雪渊大吉。”

　　君凌心道，陛下已经死了，这祁田还算有良心，没有完全忘了旧日主人。既然已经偷听到口令，就不必再躲躲藏藏，君凌从暗处晃了出来，趁机四处查看，一路上遇到问话的，都用口令对答。别人见他是雪渊口音，行为举止一看就是军里同僚，口令也对，怎会疑心。

　　这是墨湛煊应该已经潜到祁田那里了，君凌也一直向里走，打算帮墨湛煊看风。来到最里，君凌蓦然停了下来，看向左边的一间屋子。他记得从前这屋子不放什么东西的，现在保卫却明显加强了，屋门上插着一支小旗子，迎风招展时，似乎可以看见一个龙飞凤舞的雪字。

　　他这探子眼睛比贼还利，顿知里面藏着蹊跷。

　　缩在一边，打量起那地方好一会儿，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容：“幸亏老子在这待过。”

　　转身就走，借着夜色，一路朝有水声的地方走去，喃喃道：“我就想起这里有条河。”

　　他这个人从来都待不住，每到一个地方必要把当地的地形秘处都研究出来，天生就是当探子的材料，永泰军这个常年驻守的地方当然也不例外。

　　君凌当日就曾经潜入这条河里，知道下面的暗流可以通到刚才那片房子底下。

　　他像泥鳅一样钻进水里，没有溅起一点水花。到了水中，憋气沉下去，一直往里游，过了一会儿，头顶上似乎有了空隙，他浮起来，头上刚好顶着坚实的岩壁，岩壁和水面间只有一点点缝隙，不过已经足以露出口鼻，暂时呼吸。

　　君凌又吸了一口气，潜了下去，这一次潜得比刚才更远，水里黑黑的，只能摸索前进，肺里渐渐有点发热，忽然撞到了一样东西。君凌伸手一摸，立即知道那是一根铁杆，大叫糟糕。

　　从前这里是没有铁杆的，怎么竟忽然添上了。这样一来，无法前进，但要潜回去，空气是绝对不够了。

　　肺里越来越疼，君凌想起云攸临走前对他说的话，心里叹道：“难道真是命该如此？

　　分外懊悔不该一时逞能，竟死得这样冤枉。

　　胸口里仿彿被火涨满了一样，君凌却不敢张口，他明白这个时候张口不但徒劳无用，根本就是送死了。摸着那一排铁杆，拼命地摇晃。

　　缺氧的痛苦煎熬着他，脑里乱哄哄的，只知道奋力挣扎。

　　正在这时，手上的铁杆微微动了动，虽是一点儿，但君凌精神大振，更加用力地摇撼，用脚在水里狠踢。

　　肺里的空气已经完全用光了，他的力气渐渐持续不下去。迷迷糊糊一阵，又恍惚听见云攸的声音，君凌打个冷颤，又继续挣扎起来。

　　就快绝望的时候，铁杆又动了动，这下比刚才动静更大了点，似乎是根基下面松动了。君凌连忙把头钻过去，两道铁杆之间，居然刚好能容头过去。

　　真是天助我也！

　　已是生死关头，君凌奋力从铁杆中把身子挤过去，也顾不上擦伤多处，拼死就往水面上浮，不料上面就是厚实的岩层，哪里可以浮得上去。

　　君凌心里一沉，一手摸索着头顶的岩层，拼了老命向前游。游了一会儿，浑身力气似已经被抽走了，手腕上忽然凉凉的，君凌大喜，猛地往上蹬起，头脸都露出了水面，大量宝贵的空气扑面而来。

　　君凌大口大口地喘气，湿漉漉地从水里爬了上来。他随身带着火折子，用油纸包裹得很好，点燃了，朝四周一看，嘀咕道：“奶奶的，哪个天杀的居然把这边改做了水牢，差点害老子被淹死？”

　　看来发现这条地下水道的不止君凌一人，这里明显经过了一番布置，地下的水源被利用起来了，怪不得在水下装了防人进来的铁杆。

　　也许是制铁杆的想着是水下功夫，无人查看，偷工减料，那铁杆才那么容易松动，却正好救了君凌一命。

　　君凌想着身在敌境，熄了火折子，小心翼翼地拐进去，里面的墙上点着一盏油灯，光只有黄豆那么一点，照得到处都是昏昏的影子。

　　两个看守的士兵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脚底下一堆酒瓶子。这是永泰军大营里面，门外又守着许多人，里面是千万个保险了，谁想到会有一个煞星从水里冒出来呢？

　　君凌走到两人身边，每人后脑勺一下，狠狠敲晕过去。

　　“老子倒要看看这里面关着谁这么要紧？”

　　往牢房里面看去，里面坐着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眼睛在暗处闪闪发亮，眼神非常犀利。

　　君凌隔着牢门问：“喂，你是谁？”

　　那男人肩上腿上都包着绷带，他冷眼见君凌穿着雪渊军装湿漉漉地出现，敲晕了守卫，却眉毛也没有挑一下，打量了君凌两眼：“你又是谁？”

　　他被关了许久，头发和胡子都乱糟糟的，遮掩了大半张脸，君凌一时还看不出来，但一说话，口吻里面就带着高级将领的气势。君凌愣了一下，再仔细瞅他的眉目，居然越看越觉得熟悉，猛地恍然过来，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你是墨镜国的萧炎！”

　　边境人都以为萧炎被杀了，谁料到他竟被秘密地囚禁在永泰军的大营里？

　　“我见过你，你就是墨镜国的萧炎。”

　　萧炎不作声，算是默然了。他一见君凌就知道这是来自雪渊军中的人，心怀戒心，暗里警惕这是雪域影的诡计，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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