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飞照行迟疑了一下。

　　“先把宝石都用在后冠上，王冠不用急，你慢慢地制。记住，手工一定要精美，用料一定要好，尤其是后冠。”

　　飞照行疑惑地看雪域影脸色，那帅气的脸上淡淡的，始终浓雾不散的样子，明明站在眼前，却仿彿隔了很远，只好连声应是，退了出来。

　　回到下榻处，手下的安将军又兴冲冲来了，约他一道去喝酒。

　　安将军在雪渊军里是老资格，飞照行这方面比程朝经验老道，贵常宁死后，他接管蔚北军，明里暗里加意笼络几名蔚北军中的大将，倒和他们处得很好。见了安将军，飞照行笑道：

　　“又是喝酒？将军挣了不少功劳，雪域王的赏赐也多，干嘛不在这里买块地起个宅院，再娶几名美人享福？这可比喝酒有趣多了。”

　　安将军摆手道：“我就好喝两口好酒，沙场上厮杀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完蛋，女人一个就够了，多娶几个，将来又多几个寡妇。”

　　叹了一声道：“而且女色也不是什么好事。你看墨湛煊吧，为了个女人闹失踪，听说最近又出现了，嘿，我看那也只是流言。咱们王爷呢……………”

　　忽然想起雪域影已经严禁下面的人再唤他王爷，忽然停了下来。

　　飞照行心里无端一跳，笑着问：“雪域王怎样？”

　　安将军挠头道：“可惜了咱们王爷，眼光太高，雪渊国那么多美貌的女子，他都看不上，什么贵族少女，官宦子女，他都看不上，最后听说啊，他从外面抢来了个平民女子，宝贝的不行，没有想到，最后却被咱们的皇后给害死了。都说英雄要有美人相伴，现在咱们王爷大业建成，但是这佳人却不知道在哪。”

　　飞照行越听越不对路，脸色微微变了，琢磨着又问：“我最近奉命制后冠，正有点担心尺寸大小。雪域王日后登基，恐怕还是要寻一位新后吧？”

　　安将军直肠直肚，也没去注意飞照行的脸色，大掌连摆了几下：“哪来的新后？将军您看见雪域王身边有什么女人了吗？就算日后要娶，我看最多也是个侧妃，这么多年，王爷还没有瞧的上的女子呢。”

　　飞照行听他说完，脑里本来一直疑疑惑惑的一团乱丝，仿彿被隔空而来一只手三两下扯白干净一样，霍然明白过来。

　　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安将军这才发现不妥：“将军，你怎么了？”

　　飞照行木然道：“我忽然想起一点急事，非要立即办了不可。改日再奉陪吧。”

　　迳自走了回内房，将房门推上，满天绚烂阳光都被挡在外面。

　　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涌进来。

　　雪域影动了杀机。

　　怪不得呢，这么多人，偏挑他来制这后冠，又是找人大修皇上的陵墓，又有风声说有人正追查他的劣迹，转头一看，竟是一张已经铺到头顶的大纲，要罩他这条大鱼。

　　想到前几日还在憧憬富贵前程，现在都成了泡影，雪域影已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人，要取他飞照行的命，只如儿戏罢了。

　　飞照行冷汗涔涔而下，又颓丧又气愤，握紧了双拳，蓦地眼里凶光一闪，磨牙自语道：“老子就缚了手让你宰？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掌上一阵刺痛传来，低头一看，原来手握得太紧，指甲已刺进肉里去了。

　　下药计划进行得非常成功。

　　君凌体质过人，云攸用的份量又极少，不过两三天，君凌已经全好起来，云攸就派他一个任务：“想办法把这个混到粮食里。”手里提出一大包袱的药。

　　“怎么混？军粮都是麻袋装起来的，难道要我一个个拆开下药？你当那些看粮官都是傻子吗？”

　　“你才是傻子呢，没人叫你开麻袋。”

　　云攸弄了一点药末演示起来：“一点药粉，放水里面融了，往麻袋上一倒，药不就渗进去了？”

　　这个主意倒不错。这么一小碗药水倒进去，神不知鬼不觉，虽然只有沾湿了的粮食才有药效，不过军中煮饭，向来是整袋米整袋米下的，煮成一锅，还不人人中招？

　　云攸把包袱递过来，君凌没接，死皮赖脸地问：“我帮你做成这件大事，有什么奖赏？”

　　云攸不层道：“没你别人就做不了吗？这么简单的事，王爷随便派谁冒充你的亲随巡视一下粮队就办成了。我是看你闲着也是闲着，帮你找点事做罢了。”

　　君凌不满地哼哼了几声，却把装药的包袱接过来走了。

　　随后几天，就有隐隐约约的消息传来。

　　先是怀疑军中出了瘟疫，军里大夫都不知道究竟，要从各处城中找几名有名气的大夫去看看。

　　后来恍惚又诊断了，说不是瘟疫，怕是水土不服。

　　“他们也不笨，首先就疑心军粮有问题，把粮食验了又验，就是查不出什么。

　　本城守还很合作，立即将且柔的毒物志派人撰抄一份送了过去，特意指明有的植物的毒恐怕是银针验不出来的，要用熏干的松尾草加水来验，水变黑的就是有毒。

　　看来又会让他们的大夫忙活一阵。”

　　君凌一番话，引得内室中的人都哈哈大笑。

　　只有云攸瞪他道：“好端端的，为什么骗人？万一引起他们疑心，你可就惹下大祸了。”

　　颜妍坐在云攸身边，闻言轻轻握了握云攸的手，把头偏过来，低声笑着解释：“是有这种毒的，他倒没有骗人。”

　　墨湛煊也道：“我们打算和这位将军碰个面，先让君凌讨好一下，有个交情也不错。”

　　云攸这才知道错怪了君凌，本想向君凌认个错，抬头一看，君凌正得意洋洋地朝她挤眼，那句抱歉就咕噜一声，吞到肚子里面去了。

　　霖风问：“还有什么消息？”

　　“好消息很多，好像连老天都帮我们呢。”

　　君凌现在是雪渊内部消息的主要来源，大家围绕他坐成一个圈。君凌一提起军事来，更是眉飞色舞，精神百倍，侃侃道：“首先要佩服的是湛王爷，刺杀崔临鉴用的是刀，而不是神威宝剑。”

　　墨湛煊淡淡道：“选中崔临鉴，完全是你的功劳。没有你，不可能有目前这样的局势。”

　　君凌听他这一句，知道他已把目前局势大概都猜出来了，只是让自己代表他把情况说个清楚，好让他这个“雪渊城守”更融入墨湛煊的原班人马里，不禁感激地看了墨湛煊一眼，继续说道：

　　“崔临鉴的死，使雪域影对祁田起了疑心。因为雪域影正在积极筹备用新人取代雪渊军中的老将，这使雪渊老将们怨言四起，而崔临鉴，就是雪域影目前提拔得最高的一名年轻将领。对了，他不是雪渊人。”

　　霖风听得很仔细，问君凌：“你还有南昭都城的眼线不成？这么肯定雪域影对祁田起了疑心。”

　　君凌嘿嘿笑道：“我哪有本事在雪域影身边安插眼线？不过要知道这个一点也不难，因为崔临鉴被杀，甘凤军失了统帅，雪域影不但没有命在附近的祁田接管甘凤军，反而下令派他到墨镜去搜捕湛王爷。”瞥了墨湛煊一眼。

　　云攸噗嗤一声笑起来：“那祁田可倒楣了。他的军队现在人人手脚无力，找不出病因，怎么可能到墨镜去，延误了军令，雪域影一定更讨厌他。”

　　见众人都向她默默看来，有点脸红，低声问：“我是不是哪里说错了？”

　　君凌道：“就是因为你说对了，我们才觉得非常惊奇。”

　　云攸瞪起眼睛，还未回嘴，君凌又看向颜妍，拱了拱手，叹道：“颜姑娘就是颜姑娘，佩服，佩服。”

　　颜妍道：“城守大人过奖了，此计因地制宜，以弱图强，全是王爷想出来的，并不是颜妍的功劳。”

　　君凌摇头：“话不能这么说，没有姑娘，谁又想的到那么绝妙的好药呢？”

　　云攸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明白过来，当日墨湛煊定下药的计策时，就想着在祁田和雪域影之间捣乱的。刺杀、配药、下药、让君凌和祁田套交情，竟是一连串有关联的事，云攸微微啐了一口，自言自语道：

　　“说起打仗来，你们男人可真积极，想什么东西都绕一个好大的圈子。”忽然想起颜妍就坐在旁边，她却不能算是男人，吐吐舌头，抬起眼朝颜妍做个鬼脸。

　　最近也很有兴趣听他们讨论军事，所以占了一个位置，发言问道：“瞧现在的情况，王爷想要动摇雪渊军心的目的已经达到。是不是该出面拉拢祁田了？”

　　颜妍思忖着摇头：“时机未成熟，军中大将，不会那么容易叛变呢。”

　　“我也觉得时机未成熟。祁田不会立即背叛雪域影。”

　　墨湛煊朝颜妍露出一个蛊惑人心的帅气笑容，话锋一转：“不过时间宝贵，本王还是打算立即去见一见祁田。”

　　“王爷？”

　　“时机未熟，可以催它早点熟嘛。”

　　君凌兴奋起来：“请王爷把我带上。我从前在永泰军待过一阵子，对它还挺熟悉，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霖风立即问：“你和祁田交情深吗？”

　　君凌打个哈哈：“我当时职位很低，哪有机会和祁田大将军碰面。不过探子最擅看人，他不认识我，我暗地里常常观察他。”

　　事不宜迟，众人商议妥当，立即就定了下来。

　　墨湛煊和霖风带上十名高手，再加上一个君凌，立即微服出城。

　　君凌还是第一次和他们出去，云攸有点放心不下，扯扯君凌的袖子，叫他跟着自己到了角落里，低声问：“你真要一起去？”

　　“当然，”君凌伸出一双大掌：“你看，我手痒死了。”

　　云攸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怦怦直跳，你这次出去，可一定要小心。”

　　君凌奇道：“心乱跳吗？哎呀，那可是凶兆，军中最忌讳这个。来，让我摸摸，是不是真的乱跳了。”

　　云攸原本被他吓得脸色苍白，不料最后一句居然是这个，气得翻了老大一个白眼，一把将君凌伸过来的魔爪打掉，扬长去了。

　　墨湛煊等十几人出了城，一路策马，到达永泰军驻地附近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大家埋伏在外面，隔着眼前一片空地，窥视对面的点点灯火。

　　墨湛煊低声布置：“我直入去寻祁田，霖风和君凌潜入营内，随时接应。剩下的人留在这里，万一里面出了意外，你们立即从东面冲杀，只管放火。别和他们硬碰，帮我们制造一点混乱就够了。”

　　寥寥几句，吩咐了个大概。众人都是个中高手，知道随机应变，也不需要他多说。

　　墨湛煊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对面，瞅了一个空当：“走。”

　　霖风和君凌跟着他，都是一身黑衣，蒙了面纱，仿彿三个影子一样，无声无息溜进了敌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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