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血浓于水
雪域影问:“雪渊的官员们怎么说?”
“雪渊的官员暂时还安稳,不过他们依旧举棋不定。一直留在雪渊都城监察情况的来一灼,对于各官员的动态了如指掌。”
程朝道:“我试探了几个都城里德高望重的大臣,看他们的态度,对于建立新国,推举新王,都不大赞成。”
雪域影脸色不愉,冷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数十万大军在我手里,他们敢与我为难,莫非想重蹈丞相的覆辙?”
飞照行宽慰道:“此事其实也不难,都是一些人的愚忠脑筋作怪。只要皇宫里的那位消失,他们无所依靠,会立即归附到王爷您的羽下。那时候,没有人会反对新王登基,国名国号,也可以重拟。”
程朝听飞照行意思,竟要对陛下下手,他对雪渊皇室没有多少感情,但陛下是王爷的亲叔叔,虽然平日里未尽到叔叔的义务,但是就这样谋权篡位,未免不义,脸色微变,沉声道:“陛下已经被软禁在宫中,不会再对我们造成任何威胁,何必赶尽杀绝?再说,他是咱们王爷的亲叔叔,这样做未免太不厚道!”
飞照行看透了南昭权贵之间的明争暗斗,深悉内幕,是个只讲实际利益的男人,进言道:“亲叔叔又怎么样,自古以来,亲兄弟之间争权,父子之间,这样的事还少吗?你就看看吧!这些上位者的位子又有哪个是光明正大,没有任何牺牲的!现在什么亲情,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就是真正的拿在自己手中的权利,才是最真实的,只有尽早确立名号,正式登上王位…………”
雪域影一直负手站在窗边,此刻开日,沉声道:“先不忙争辩,你刚刚回来,先下去休息吧。”
飞照行微愕,看了脸色不好的程朝一眼,识趣地道:“照行先告退。”
等飞照行出了书房,雪域影幽幽叹了一口气,叫道:“程朝,你自幼跟随我,有话就说吧。”
雪域影大军四处出征,程朝虽然留在都城,但对雪渊大军的所作所为都有耳闻,早有一肚子话想等雪域影回城,痛快地吐出来。但此刻被雪域影一问,程朝心里却滞了一滞。
他从小都是跟着王爷长大,眼看着王爷从天之骄子沦落到被贬,从皇亲国戚,沦落到孤儿。眼看着王爷精心策划当上了重回往日的荣耀,却被雪渊朝廷中的顽固势力压得抬不起头,受尽怨气,再眼看着王爷一朝翻身,荣耀加冕。
起起伏伏,跌跌撞撞,眼前这被万民景仰惧怕的天下名将经历过多少坎坷,程朝最为清楚。
大概曾经吃过了大多苦头,受够了气,雪域影掌权之后,性情日益暴戾,手段之狠毒,连程朝都深感心寒。
程朝抬头看着雪域影。
王爷的身影俊逸潇洒如初,但怎么看都觉得隔得越来越远,朦朦胧胧的,像两人间飘着不少白雾,活生生扯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王爷,程朝话里微带央求:“得饶人处且饶人。乐家是罪有应得,是他们害的老王爷,老王妃,可陛下不同,血浓于水啊!难道王爷心里,真的不在意这唯一的亲人吗?”
雪域影长身而立,听了程朝的话,默然不语,初进门时的不悦暴戾一丝丝从俊美的脸上褪去,眼角处多了几分似曾相识的柔和。
这一剎,他仿佛又是那个王府中有血有肉的雪域影了。
牵涉到政治和权利,还有地方能让情意容身?身边只有一个最亲近的程朝,一向战无不胜,志得意满的名将雪域影,苦笑中带了一丝无力:“程朝,你跟随我十几年了,我从前是这样无情无义的人吗?”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是一个动人的幻影。
曾今的王府手握军权,显赫世家,一朝失事,顷刻土崩瓦解,家破人亡。
现在重回王爷之位又如何?陛下做事何时又关心过他的感受了,轻而易举的就毁坏了他的努力。
而他,永远地失去了颜妍的笑容和琴声。归来时,只瞧见人去楼空,满院落寞。
教训,太多,太多了…………
雪域影闭紧双目,将眸中的疲累和无奈掩盖起来。
铁蹄声惊破四国的天空,胜者耀武扬威,肆意杀伐,败者刀剑加身,死无全尸。
金银赏赐,酒酣舞热,各种穷奢极侈的挥霍享乐之下,是在兵荒马乱中无法求存的惶恐百姓,和四处逃亡躲藏的各地义军。
暂时没有被战火侵蚀的,只有环境险恶到连雪渊军也觉得占之无用的茂密森林—
墨镜边境处,延绵百里,树木茂密至阳光无法穿透,终年在阴暗中潜伏着无数恶兽毒虫的百里茂林,就属于这么一个地方。
即使是生长在附近的樵夫猎人,也只在林子边缘谋生,极少敢深入这个神秘莫测的大森林。
谁还记得,在这片茂密的森林中,有一处山峰。
典青峰。
山峰俊秀峭立,曾有一位统领千军的女子,坐在山腰的水源尽头,轻轻掬起过一汪清水。
山水透彻,像她的明眸,山水清甜,如她的歌声。
她有名动天下的名号,纤纤五指,却在宁陵城危之际,被迫握紧了墨镜的军权。
那时,领着大军驻扎峰下,遥遥对峙的,是那天下名将:雪域王。
当日暗流涌动,杀机潜藏,阴谋诡计在这里轮流上演,最后,上天还是偏向了她。
沧海桑田未至,前事似已不再。
没。
没人明白。
王爷为何要来?
为了你。
别人不明白,有什么关系?风知道,云知道,低垂枝条的树,红熟落地的果,听了,瞧见了。
天上的明月,见证了。
我们对月起誓,永不相负。
爱你如斯,怎会相负?
怎能相负?
山谷下野果又熟,当日颜妍挨靠过的大树仍在。
引起天下轰动,而后不知所踪的湛王,就在这里。
他已忘记了一切。
忘记了墨镜、南昭,雪渊,忘记了王位,忘记了万民欢呼敬仰,马上凯旋的风光。
他只记得,他失去了什么。
你害死了颜妍,你恨她,你把她送给了雪域影,你把她推到了雪域影身边,你让她孤零零地死在雪地里。
红衰翠减,潇潇伤秋。
豪情壮志,似江水无语东流。
他不在乎世人嗤笑他的落魄颓废,他不在乎天下名将的威名。因为,他已经失去了颜妍。
颜妍,他的颜妍。她的名字传遍天下,她的故事脍炙人口。
但只有他,才真正知道她是怎样一个女人,有怎么让人魂伤神断的美。
故嗜兵,方成盛名;
故盛名,方不厌诈。
他听过,世间最美的琴,最美的歌。
兵不厌诈,
兵不厌诈………,
琴声悦耳,似瀑布般泻满一地的青丝,似山间小涧,似云中飞鸟。
时光悠悠错身而过,思念无一刻停止,纵使他呼吸的是曾亲吻过颜妍青丝的山风,纵使他将自己深深藏在这片蕴含了回忆的深谷中。
他依然像第一天知道失去颜妍时那般痛苦。
墨湛煊坐在树下,他不知道已经这样度过了多少日子,也不知道将这样继续过到何时。山谷中的野果四季结实,不必担心受饿,随手拿起一个在嘴里咀嚼,果汁清甜的不少,偶尔有一两个苦涩不堪,倒和心中的痛楚不谋而合,也无所谓地咽下去。
山风掠过,为林子带来几分寒意。
夕阳西下,留下几朵残红的云,藏在山的另一边,欲语还休。
墨湛煊虽然失魂落魄,从小打熬的好筋骨却仍在,不惧冷风,也不惧夜深会出来寻找食物的野兽,在树下坐到明月升起,想起颜妍,一直被火焚烧般的心撕裂般地痛起来。
他从树下站起来,缓缓向自己粗陋的小木屋走去。
每日都是一个简单的循环,就连墨湛煊自己,也从未想过,他会为了一个女子消磨壮志,自甘被山林所困。
墨湛煊抬头,粗粗搭建的小木屋就在眼前,山谷中孤零零独立,了无生机,和他的主人一样。
此时回想,才知道和颜妍在一起的日子,那些赏星、听曲、观雪的日子,何等宝贵。
咿………木门无锁,应手而开,围绕门轴缓缓转一个弧度,屋里简单的陈设如平日般一一印入眼底。
一抹不曾意料的色彩,蓦然跳进墨湛煊眼帘。
墨湛煊站在门前,慢慢地,抬起了眼。那抹飘逸的色彩在眼睛深处缓慢地凝聚,宛如一点火花,燃亮了眸中深藏的锐利,抹去掩芸一锋芒的厚尘。
屋中,多了一道背影。
纤柔、烂静,默立在屋内,仿佛有无尽盈盈的亮透出来,渲染在四周,使那简单的一桌一椅,粗简的门窗,都沾上了明朗的色彩。
天下只有一人,能仅用一个背影,这般精彩地拨动天地之弦。
墨湛煊呆立在门外,眼中爆起精光,他看见了奇迹。
一生一世,不敢奢望的奇迹。
墨湛煊发誓,他看见了这一生中,最美丽的景象。
颜妍,一定是颜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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