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狠心的女人
冰凉的药膏涂在细腻的皮肉上,让夏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浑身发颤。
屋里头就点了一盏油灯,灯火昏黄,摆在不远处的桌面上,光线十分黯淡,只能看清易清河的轮廓,却看不清男人的神情。
雪白贝齿轻咬红唇,夏术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般,她还以为以后很难见到易清河了,毕竟他成了赵曦的夫君,而不是自己的男人。
现在这人出现在小院儿里,还给她上药,让夏术有些迷茫的同时,也不禁喜悦极了。
她抿起嘴笑,刚想开口,就听到了小喜乐的哭嚎声。
夏术身子一抖,男人英挺浓黑的剑眉也不着痕迹的微微蹙了起来。
夏术眼神闪了闪,试探着道:“小喜乐只有两岁大,每天夜里都会嗷哭,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边说边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易清河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动都没动一下。
男人的手掌微微发热,等到药膏全都被吸收了之后,易清河才收回手。
夏术坐起身,张了张嘴,一直不敢吭声,这件事从始到终就是她做的不对,要是她没有心存侥幸,占了赵曦的身份,就不会有现在这种事。
易清河就算恨她怨她,夏术也都认了,毕竟是她欠了易清河的,既然欠了债,又哪有理直气壮的道理?
男人突然站直身子往外走,夏术想要叫易清河一声,又闭上嘴,小喜乐的哭嚎声还没停。
夏术皱了皱眉,下了地,从西屋走到了东屋,在窗户前敲了两下,问:“郑婶子,小喜乐怎么哭的厉害?是不是病了?”
郑婆子带着不耐烦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这孩子刚睡醒,总会哭闹,我哄哄就好了,夏小哥快去歇着吧。”
郑家人完全没有开门的意思,夏术抿了抿嘴,憋着气回到西屋,走进屋看到桌上的包子,现在早就凉透了,她也没有什么胃口,索性去打了井水,将樱桃洗净,坐在桌前,一颗一颗的吃着。
樱桃还没有熟透,眼前看着红艳,实际上却酸得很,好在夏术怀孕后偏爱吃些酸的,即使这樱桃能酸倒牙,她也一颗接一颗的放进嘴里,吃的津津有味。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夏术估摸着易清河今晚应该不会过来,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一番,扔在外头,夏术走到院里,将系着麻绳的木桶扔进水井里,打了半桶水,费劲的往上拉。
耳边听到一阵破空声,夏术抬头,就看到了去而复返的男人。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夏术吓了一跳,手里的麻绳一松,木桶就掉回了水井里,发出砰地一声,溅起了一片水花。
易清河自顾自的往屋里走,夏术想了想,还是跟在他后面。
进了屋后,易清河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放在桌上,用手打开,一双鹰眸紧盯着夏术,面上看着凶恶,实际上不过是一戳就破的纸老虎。
“快点吃!”
纸包里放着两枚水晶虾饺,两枚冰烧三层肉,还有一只流沙包。
京城里做粤菜的酒楼不少,但做的地道的却没有几家,而且里头的点心卖的很贵,以前吃着不算什么,但现在夏术已经成了一个普通百姓,自然是吃不起的。
拿起筷子,夏术夹了一块冰烧三层肉放在嘴里,平时吃这个的时候,须得蘸点白糖再吃,不过现在也没有那么讲究,夏术几口就吃了一块,又夹起流沙包吃着,刚咬一口,流沙包里头的馅儿就流了出来,夏术伸舌舔了一下,还有些微微的烫口,京里头那几家做粤菜的酒楼,现在应该关了门才是,也不知道易清河从哪儿弄来的东西。
最近她的食量见长,易清河带来的点心不多,夏术吃了一会儿就吃完了。
男人伸手,将装满水的粗瓷碗推到夏术面前,她正好有些口干,就喝了小半碗水。
夏术吃的饱了,从凳子上站起身,扶着高高耸起的肚子,走到院子里一圈圈的转悠。
东屋里,小喜乐已经不哭了,院子里传来风吹树叶的沙沙响声。
夏术走到井边上,刚想打水,易清河就走上前,伸手将麻绳夺了过去,夏术争不过他,索性便后退一步,站在边上,看着易清河将井水倒进木盆里。
初春的井水冰凉刺骨,夏术想着厨房的大锅里还有些烧开的热水,便慢腾腾的往厨房走,兑了些热水后,这水总算没有之前那么凉了,她用花皂洗了脸,又蘸了固齿膏刷了牙后,看着铜镜里的女子,脸上的蜡黄之色比起先前要消退了许多,已经露出了原本的白皙肤色。
夏术琢磨着再调出来一些药粉,和了水涂在脸上,不过小院儿中的药材凑不齐那些药粉,等到明日再去宝和堂中取出一点也不迟。
所谓一白遮百丑,夏术原本就生了一身好皮肉,现在用药粉将小脸儿变得蜡黄发黑,整个人看着憔悴苍老了不知多少倍,她身体又笨重,一看就不是个干活的料,好在在宝和堂中有徐大夫照顾着,这才没有累着。
夏术手里端着铜镜,腕子微微扭了扭,就看到了靠在床上的易清河。
男人下颚处冒出一片青黑的胡茬,眼底满布血丝,应该是一夜没有休息好了。
突然,易清河抬起头,透过铜镜看到了夏术的脸。
夏术一惊,赶紧把铜镜扣在桌面上,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脸上也有些发烧,明明都是老夫老妻了,现在被易清河看一眼,夏术竟然还有点羞涩,真是奇怪的很。
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夏术走到床边,看着占了她位置的易清河,目光清凌凌的盯着面前的男人,道:“时间不早了。”
就算易清河听懂了夏术的言外之意,也没打算理会,他上下扫了夏术一眼,直接站起身,夏术坐在床边,随着月份渐大,她肚皮高高耸起,现在弯腰都费劲儿。
易清河蹲下身,平时握着绣春刀的手,此刻抓住夏术的脚,帮她将布鞋脱了下来。
怀孕的女子下半身通常都会肿起来,夏术的脚肿的跟刚出锅的白面馒头似的,现在穿鞋都得穿大些的,否则根本塞不进去。
易清河见状,又去厨房端了一盆热水,把女人的脚放在盆里。
夏术咕哝道:“这是我洗脸的盆……”
易清河高大的身躯僵硬起来:“明日再给你买一个。”
盆里的水有些烫,夏术的脚都给烫红了,易清河捏着她的脚心,用力揉按着,又麻又痒的感觉让夏术忍不住哼哼几声。
易清河抬头,看了夏术一眼,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等到水渐渐凉了之后,易清河拿起架子上挂着的软布,将玉足上的水珠儿擦干净后,这才端着盆出去了。
夏术看着易大人如此殷勤,既帮她抹药,又帮她洗脚,除了话比之前少了之外,明显不像动怒的模样。
易清河回屋后,把门窗都给关严了,确定没有冷风再吹进来,才将外袍给脱了,翻身睡在床沿处。
男人习武多年,一身气血极为旺盛,远非普通男子可比,夏术睡在西屋的床上,夜里总会冷的难受,有时间一早上冻得手脚冰凉,现在易清河就在身边,被窝里暖呼呼的,男人抓住夏术的手,将冰凉的指尖塞进了怀里,他胸膛热的跟火炕似的,让夏术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咕哝声。
小喜乐并没有继续嚎哭,夏术这一夜睡得很是舒坦。
她密密麻麻的睁开眼,房中已经不见了易清河的身影。
手掌在床外侧抹了一把,余温早就消散了,也不知易清河到底离开了多久。
夏术照常洗漱,用盐水漱了漱口,早上日头升起后,天气更暖,她换了一身轻薄的衣裳,肚子就显得更大了。
走出门时,夏术看着甄氏抱着小喜乐,急急忙忙的往外跑,脸上带着泪痕,赶忙问道:“郑嫂子,这是怎么了?”
甄氏道:“喜乐今早上一直喊疼,发烧都烧的糊涂了,我带她去看大夫。”
说完,甄氏就已经跑得没影了。
现在天气忽冷忽热的,小孩子发热也是正常,不过甄氏急成这副模样,倒是与她平时那股子媚劲儿不太一样。
夏术从西屋出去,走着去了宝和堂,到了之后,徐大夫上下打量着夏术,犹豫道:“你这肚子都将近七个月了,要不回去歇歇?”
她在宝和堂做的活儿虽然不重,但因为是双身子,干什么都有些不便,继续留在医馆中,也是给别人添麻烦。
夏术一想,索性就点了点头,徐大夫给她开了不少安胎药,让夏术提着回了城西胡同。
回到小院儿里,夏术刚走进厨房,就闻到一股鲜香味儿,鲤鱼的鲜美再配上茱萸的辛辣,炖在锅里头,用小火儿煨着,只闻着那股味儿,夏术都觉得口水泛滥。
这锅麻辣鱼应该是郑家做的,跟她也没什么干系,夏术借着炉子的火,刷了陶罐,将安胎药打开一包,熬了起来。
郑婆子走进厨房里,也闻到了鱼香味儿,问了一嘴:“夏小哥,你这是炖了什么?怎么这么鲜?”
夏术疑惑:“不是我炖的。”
正说着,易清河就进了厨房中,今日他没有穿飞鱼服,反而换了另外一套衣裳,不过郑婆子早就认出了易清河的脸,心知眼前这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一看到易清河心里就发憷,也不敢再在厨房中多留,哆哆嗦嗦的扭头走了。
易清河熟练的掀开锅盖,往锅里头放调料,夏术倒是没想到,易清河的手艺竟然这么好,她本来就爱吃辣子,现在抻头往锅里瞧了瞧,馋的只抽鼻子。
这鲤鱼是现杀的,最是鲜嫩,要是煮久了鱼可就老了,易清河将鱼盛在了海碗里,端着进了屋。
夏术犹豫了一会儿,跟着走上前。
昨晚上她都抱着易清河一起睡了,现在只不过吃点儿东西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夏术拿了两双筷子过来,易清河盛了饭,放在两人面前。
他道:“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去?”
夏术手一抖,眼神闪烁了几下:“先不急......”
易清河冷笑一声。
其实不是夏术不想回去,而是赵曦已经成了郡主,她若是回去的话,该用什么身份呆在易府?
她当时隐瞒了身份,乃是欺君之罪,即便她的确是秦皇后的外甥女,这罪责也是免不了的,她自己躲躲藏藏一辈子,倒也没什么,万一牵连了易清河……
夏术想都不敢想。
老太太是蜀地人,秦家的人一个赛一个能吃辣,夏术吃着麻辣鱼,嘴唇红艳艳的,小脸儿上的药粉功效也快退了,变得越发的白皙,鼻尖稍稍渗出了点汗珠儿,吃了一碗饭后,夏术用手背擦了擦汗。
西屋的木门开着,夏术看着甄氏回来了,不是甄氏怀里没抱着小喜乐,也不知道那孩子究竟怎么样了。
夏术站起身,撂下筷子,想要出去瞧一瞧。
“坐下,别多管闲事。”
夏术咕哝着:“我就想问问孩子哪去了?”
说着,夏术还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肚皮,这几个月,胎动的越发明显,有时候肚皮上竟然会出现小手小脚的印子,让夏术整颗心都变得软和起来。
易清河吃饭要快些,男人都喜欢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他一连吃了三碗饭,很快就放下筷子,见夏术不吃了,就将东西都给收拾起来,端了出去。
夏术扶着腰起来,听到院子里传来女人隐隐的哭声,夏术愣了愣,扶着墙走出屋,看到甄氏坐在台阶儿上,哭的双眼红肿,好像核桃般。
夏术问:“郑嫂子,你哭什么?”
甄氏默默流泪,怔怔道:“喜乐没了……”
“没了?好好的人怎么就没了呢?”
“我将孩子送到医馆时,喜乐就断了气,昨夜里她就在发烧,我用烈酒给她擦了身子,依旧没有用,要是我昨夜就将喜乐送到医馆中,是不是就能保住她的命?”
无论甄氏到底是什么性子,但喜乐都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现在两岁的宝贝女儿没了,甄氏心里哪会好受?
“……那孩子呢?”
甄氏眼神空洞:“孩子还太小,不能大操大办,我将她埋在了城外的后山里。”
夏术不知该怎么安慰甄氏才好,小喜乐今才两岁,这么大的孩子,说是娘身上的心头肉也不为过,如今说没就没了,又有哪个当母亲的能熬得住呢?
夏术走进房中,正好易清河回来了,男人坐在桌前吃茶,道:“离郑家人远一点,过几天我再买一座院子,咱们一起搬出去。”
易清河倒是想早点儿从小院儿里搬走,但京城的人多得很,想要买到一处合适的宅院并不容易,他这几日一直拖手下打听,还都没有消息。
“为什么要离郑家人远一点?”
夏术有点想不通。
易清河一把搂住了小媳妇的腰,大掌捏着女人后腰处的软肉,抵着夏术的额头,轻轻道:“那个孩子可不是病死的。”
夏术心里咯噔一声,小手扯住易清河的衣襟,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早上出去买鱼,看到了那个女人,她把自己的孩子扔进了河里。”
要想卖到新鲜的河鱼,河边倒是个好去处,毕竟每日都有渔夫在河边垂钓,钓上来的鱼又肥又嫩,杀了吃滋味儿正好,不过一想到小喜乐的尸体竟然被扔进了河里,夏术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恨不得吐出来。
“即使那孩子没了?也不能扔进河里啊?”
易清河冷笑:“她一个女人,想要把孩子给埋了,少不得花一番功夫,现在人都死了,扔就扔了吧……”
身子抖了抖,夏术不敢想这世上怎会有甄氏那么心狠的母亲,虽然孩子没了,但也不能这么随意的处置尸身!
夏术两手拔凉,问:“赵曦现在如何了?”
易清河道:“她过得比你好,府里没有一个人发现你们的不同,她的心思深沉,最会做戏,这一点就不必你担心了。”
一听这话,夏术就放心了,之前赵曦在关外吃了那么多的苦,还没出嫁就怀上了身子,万一那孩子的父亲是匈奴,将来生下来时,容貌肯定与中原人不同,索性易清河的母亲就是胡人,孩子肖似祖母的不是没有,如此一来,也能解释的通了。
收拾好后,易清河就回了镇抚司。
他刚一出门,甄氏就在门口,满脸哀愁的轻轻扣门,道:“夏小哥,我能进来吗?”
一想起易清河说的话,夏术心里对甄氏也存了几分提防,不过都住在一个小院儿中,不好闹得太僵,索性夏术便点了点头。
甄氏走了进来,细细打量着,问:“夏小哥,你那亲戚不在?”
夏术点头:“镇抚司里还有事,他先离开了。”
“还真是不巧。”甄氏叹息一声。
夏术没有接话的意思,甄氏暗暗咬牙,自顾自道:“我家男人驻守在关外,好几个月也都没有信了,想着求求你那亲戚,能不能给我男人送个信儿,毕竟孩子没了可是大事,他这个做爹的怎么能瞒着呢?”
说着,甄氏从怀里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一副伤心至极的模样。
夏术看着甄氏,也算是弄明白了她的心思,无非就是想要接近易清河而已。
甄氏的丈夫虽然是军汉,但只是个普通的小兵,又常年在外,甄氏根本耐不住寂寞,只不过她眼界高,一般的男人都看不上,只是勾着,没有委身于人,直到见到了易清河,甄氏一看到这男人,立刻就春心荡漾了,即便孩子没了,也忍不住想要亲近亲近那个男人。
夏术满脸为难之色,支支吾吾的并没有开口。
甄氏看着夏术,抹泪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她看到夏术的耳洞,虽然上头并没有带耳坠,那个孔洞也不算大,但此刻甄氏就是看见了,而且看的一清二楚。
她手抖了一下,仔细看着夏术那张脸,发现以前觉得畏畏缩缩的矮小男人,现在竟然变得越来越白皙,虽然肚子高高耸起,但那张脸却生的极好。
难道夏术不是个男人,却是个女子不成?
若夏术真是个女人,想必这高高耸起的肚子并不是胖的,而是有了身孕。
想到此,甄氏心里越发恼恨,面上却不动声色,也没心思继续跟夏术虚与委蛇了,直接告辞离开了屋里。
郑婆子看到甄氏从西屋走了出来,一把将簸箕扔在地上,怒骂道:“你真是个不知廉耻的娼妇,我们老郑家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能将你娶回家,整天勾三搭四,真该去浸猪笼骑木马!”
甄氏啐了一声,没有理会郑婆子,反正她这个婆婆,每天不骂她一顿,心里头就不好受,没骂上几遍绝不会停嘴。
反正被骂几声也少不了一块肉,甄氏翻了个白眼,扭着腰进了屋。
回屋之后,甄氏想着夏术那个贱人,心里头就好像被蚂蚁啃噬一般,难受极了,像那锦衣卫一样英武的男人,简直是世上稍有,比起她那个银样镴枪头的丈夫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若能勾到床上,滋味儿定会十分销.魂。
越想甄氏的神情便越发荡漾,夏术呆在西屋,本以为甄氏已经断了心思,却没想到这妇人当真是个胆大包天了,伸手将窗户纸捅穿了个小眼儿,一直盯着外头。
天色越来越黑,易清河从镇抚司回来,就直接来到了小院儿中。
甄氏看到走进来的英武男人,心跳的厉害,白净的脸蛋红扑扑的,就连两腿都有些发软。
她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头发,将领口给扯开了点,露出了一片雪白的皮肤。
甄氏推开门,小步跑到了易清河面前,张开胳膊,软声哀求道:“大人,奴家有事相求,还望大人行行好,帮帮妾身吧……”
一边说着,甄氏一边往易清河怀里倒去。
岂料两手没碰到男人结实的胸膛,反而砰地一声的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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