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卸磨杀驴
即便地窖中一片漆黑,但褚良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前行,快步往前走。
越走血腥味儿就越是浓郁。
地窖比他想象中还要大,估摸着是将整个吉祥酒楼都给挖开了。
好不容易走到了有光的地方,褚良躲在阴影中,看到一个壮硕的汉子,用斧头在石台上劈砍着,联想到刚刚女子的惨叫声,褚良眼中弥散着一片煞气。
这吉祥酒楼真是心狠,竟然将女子养在地窖下,视为材料,用来做菜。
褚良眯眼打量着,发现司马清嘉还被关在牢中,心里松了一口气。
女人缩在角落里,两手抱着膝盖,低着头,也看不清究竟是什么模样。
地窖中只有两个男人,一同站在石台前。
褚良将腰间挂着的佩刀给抽了出来,脚步轻不可闻,直接冲到了高壮男人身前,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另外一人没听到动静,只觉得脸颊边上湿漉漉的,伸手一摸,掌心尽是鲜红温热的血。
他愣愣的转过头去,正好看到了褚良。
男人根本不会武,要是他有本事的话,也不会被安排在地窖里,看守着这些被吓破了胆的女子。
“大、大人饶命!”
男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褚良并没有杀他,而是挑断了他的脚筋,眯眼问:
“你们是不是十里坡的那群山贼?”
额头上大滴大滴的冒出冷汗来,男人忍痛点头:“我们的确是从城外十里坡来的,来京里头开了这家吉祥酒楼,因为我们大当家二当家早年吃过人肉,说人肉的滋味儿鲜美极了,就找了机会抓了个人,做了一道吉祥肉。
一开始抓来的是男人,后来发现女人身上的肉多,且更为细嫩,就改成抓女子了……”
褚良冷冷一笑,他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直接将刀一横,就把男人的喉咙给划破了。
男人捂着自己的脖颈,血呼呼的往外涌,怎么也止不住。
他死死瞪着褚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在今日丢了性命。
解决了这两个山贼后,褚良蹲下身,在尸首身上摸索了一阵,找到钥匙后,便直接朝着地牢去了。
刚才的动静司马清嘉也听到了,她抬起头,愣愣的看着牢外的男人,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见女人面色惨白,神情恍惚,褚良也知道司马清嘉怕是吓坏了。
他心里对吉祥酒楼的这群山贼更加恼恨,恨不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们也承受一番剥皮拆骨之苦。
牢门打开,褚良走进牢中,走到了司马清嘉面前。
他弯着腰,与女人挨得极近,两个人之间只有一拳的距离。
司马清嘉眼眶通红,默默流泪,小声抽噎着。
看着女人满脸是泪,褚良心疼极了,一把将人抱在怀里,看着地牢中还剩下三名女子,微微皱起眉头。
“跟我走。”
这些女子若继续留在此处,恐怕很快就会被杀人灭口,褚良虽然心狠手辣,但他从不杀良善之辈,眼下这几名女子无辜的很,被山贼给盯上,若不是自己来的及时,恐怕很快也会沦为他人腹中食。
白芍是司马清嘉的丫鬟,与司马清嘉一同被关在地窖里,现在还不到三日,自然不像那些被关了十天半个月的女子般,连话都不敢说了。
她踉踉跄跄的站起身,跟在褚良身后往外走。
另外两个女子则吓破了胆,仍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褚良没去管他们,等走出地牢后,他吹了吹胸口挂着的哨子。
在门口排队的几个军汉都听到了哨声,个个面色紧绷,直接往吉祥酒楼的后院儿冲了过去。
吉祥酒楼的人自然也发现了不对之处,但酒楼里一共只有十几名山贼,现在客人正多,有的还没有听到后院儿的动静,一共只冲出了五六个山贼。
这些山贼之所以能在十里坡逞凶,不过是靠着人多势众而已,真正的身手极强的人倒是没有。
褚良将司马清嘉放在石磨上坐着,之后拿起佩刀,挡在司马清嘉面前。
寒光闪烁,金铁交鸣,褚良一看就站在上风,即便山贼人多,也比不过他。
司马清嘉从地牢里出来之后,被冬天冰凉的西北风一吹,脑袋瞬间清醒不少。
看着挡在自己身前,杀人如同砍瓜切菜的褚良,司马清嘉抖了抖。
比起山贼,她竟然觉得褚良要更可怕些。
身上的蓝色棉衣已经沾满了血,脸上也全是血痕,眼中露出狞色,伸手将佩刀捅进了一人的肚子里,手腕一翻,就将山贼的肠子都给绞断了。
那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很快就没了气息。
褚良手下的军汉也很快到了,一个个翻进了后院儿里,站在褚良身边,将这几个山贼都给斩了。
院子里原本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现在满地血红。
解决了这些人后,褚良将佩刀在自己袖口处爱惜的蹭了蹭,之后才放回刀鞘里。
司马清嘉看到这一幕后,暗道镇南侯果然是个莽汉。
“去把地窖里的三个女人救出去。”
司马清嘉张了张嘴:“其中一人是我的丫鬟,劳烦送到忠勇侯府。”
一个脸黑的军汉挠挠头:“嫂子别这么客气,兄弟们都不好意思了……”
司马清嘉眼皮子抽了一下,没有吭声。
褚良一直暗中打量着女人,见司马清嘉没有应声,心里不由有些憋闷,冲着手下人道:“吉祥酒楼的山贼不少,你们抓不了活的,都杀了也好……”
说完,褚良一把将坐在石磨上的司马清嘉抱在怀里,女人低呼一声,对上了男人的鹰眸,不由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去。
司马清嘉小声说:“侯爷,男女授受不亲,妾身自己能走。”
褚良啐了一声:“你他娘的是卸磨杀驴,老子救了你,你竟然一点感激的意思都没有,怎能如此心狠?”
司马清嘉没吭声。
男人此刻抱着她从正堂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吉祥酒楼。
酒楼里原本有不少食客,门口还站着不少人排队,现在看到有个满身是血的男人从后厨走了出来,一个个吓得魂都没了,哪里能顾得上吃饭?连滚带爬的从吉祥酒楼里冲了出去,很快就空无一人了。
司马清嘉没接话,褚良也不恼,继续道:“救命之恩应该以身相许,这一点司马小姐不会不清楚吧?”
离着吉祥酒楼不远的地方,有不少军汉在那候着。
一看到镇南侯怀里抱了一个女人出来,满身全是血,这些军汉一个个都愣了,将镇南侯给团团围住。
“侯爷,您这是怎么了?”
“可是抓住贼人了?”
“这就是嫂子吧!”
……
“吴宇还在后头的吉祥酒楼里擒拿山贼,你们速去相助,千万不能放走一人,若有活口,直接送到镇抚司即可。”
说完,褚良怀里抱着佳人,黑着脸走了。
今日京里并没有下雪,但寒风吹着还是有点冷,司马清嘉闭着眼,小脸儿煞白,身子都不由轻轻颤抖着。
褚良看着女人苍白的面色,嘴里骂骂咧咧的,倒是更将人往怀里搂了搂,男人身上的血气旺盛,温度自然要高些,司马清嘉倒是没那么冷了。
“男女授受不亲,我都抱了你了,回头就去忠勇侯府提亲。”
司马清嘉猛然睁开眼,看着男人刚毅的轮廓,眉头紧紧拧着。
“侯爷,妾身配不上侯爷,还望侯爷另寻佳人,共度一生。”
之前成亲遇到过易恒那种男人,司马清嘉已经被折腾的心如死灰。
更何况她早已嫁过一回,非完璧之身,喝了生子药损了身子,怎能嫁给褚良?
就算这人现在待她好,能对她好多久?
听了女人的话,褚良憋了一肚子火,想着她呆在地牢中,肯定吓坏了,也就没与司马清嘉计较。
男人继续往前走,明明街边停了几辆马车,只要他叫一辆,就能将他们两人送到地方,偏偏这人为了多抱司马清嘉一会,宁愿走到忠勇侯府。
司马清嘉看出了褚良的打算,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等到终于瞧见了忠勇侯府的大门时,司马清嘉咬着唇,低声道:“侯爷,该放妾身下来了。”
褚良狞笑:“何必放你下来?咱们都抱了一路了,正好给郡主和老夫人瞧瞧,你与我是多亲密!”
一边说着,褚良一边迈开大步,直接往忠勇侯府里冲。
司马清嘉有些急了,推搡着褚良的胸口,褚良连那些山贼都不惧,又怎能被司马清嘉给推开。
柔软小手抵在胸口,他不止没觉得难受,反而舒坦极了。
守门的小厮瞧见了镇南侯,揉了揉眼睛,发现镇南侯怀里抱着的女子,正是失踪三日的司马小姐。
只是……小姐为何会被镇南侯抱在怀里?
小厮心里疑惑,嘴上却不敢多问,当奴才的要是不管好自己的嘴,多插手主子之间的事情,好日子恐怕也过不了多久了。
这看门的小厮是个明白人,赶紧将这两位主子给放进了府中。
想着二位主子抱了一路,京里头认识他们的人估计也不在少数,明日恐怕就传开了。
一路上过来行礼的丫鬟奴才不再少数,司马清嘉憋着气,一张小脸儿涨的通红,总算有了几分血色。
夏术跟老太太早就得了消息,正在正堂里坐着。
老太太站了起来,抻头往外看,嘴里嘟囔着:“怎么还不回来?”
夏术失笑:“外祖母,表姨都进了府了,马上就会到,您快别着急了。”
老太太也知道自己有点心急,转头坐在了八仙椅上。
还没等怎么着呢,她突然听见一声脆响。
夏术手里头端着的茶盏掉在地上,片片碎开。
老太太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抬头就看到褚良抱着清嘉一步步的走进了正堂里。
这……
屋里的人都没吭声,还是夏术反应过来,扶着腰走到了褚良面前,皮笑肉不笑道:“侯爷,怎么着也得先将表姨给放下来,您身上沾了那么多的血,也该打理打理。”
即便褚良脸皮再厚,当着司马清嘉娘家人的面,也得收敛收敛。
沉默的将怀里的小女人放在地下,一离开褚良的铁臂,司马清嘉几步往前冲,躲在了夏术身后。
褚良:“……”
男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紧绷不带一丝笑意,明显是气的狠了。
偏偏司马清嘉没有看到,她一见着老太太,赶紧就扑了上去,哇的一声就哭了,眼泪好像不要银钱一般,哗哗的往下流。
老太太轻轻拍着司马清嘉的脑袋,眼眶也不由有些湿润。
眼见着褚良身上那么多的血,清嘉肯定是被穷凶极恶之徒给绑了过去,现在能全须全尾的回到府中,已经算是天大的好事了。
夏术看着褚良脸色发黑,轻声道:“还请镇南侯移步净房中,先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吧,今日之事,多谢镇南侯了。”
褚良磨牙,只觉得忠勇侯府这几个姑娘都不是好人。
他憋着气跟着丫鬟去了净房,看着男人的背影,夏术心里头琢磨着,肯定得准备一份厚礼送到镇南侯府,省的褚良出了这么大的力气,还没抱得美人归,心里不平衡之下,将怨气撒在忠勇侯府上。
司马清嘉哭了好一会儿,眼睛又红又肿跟核桃似的,有丫鬟拿了一块巾子,里头包着冰块儿,夏术拿着,按在司马清嘉的眼皮子上,空出的一手摆了摆,示意这些丫鬟退下。
等到正堂中只剩下自家人后,夏术才问:“清嘉,镇南侯怎么将你抱着回来了?”
此事若是没人点破,司马清嘉还能装作若无其事,但此刻夏术这么一开口,司马清嘉白玉般的小脸儿霎时间红了几分,跟血桃儿似的。
“这人也是个厚颜无耻的,不过他救了我,总归得好生谢谢镇南侯。”
但凡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出褚良对司马清嘉有意,不过想想褚良之前克死的三个媳妇,要是清嘉嫁到镇南侯府受苦,还不如呆在忠勇侯府中陪着老太太,她们忠勇侯府可是皇后娘娘的母家,就算有人说闲话,也不敢给清嘉难堪。
这么一想,夏术也没多劝,清嘉的年纪不小了,她自己的终身大事,自己心里也有章程,插手太多反倒不美。
褚良回来时,司马清嘉已经回到了自己房中,她在地牢里整整关了近三天,刚才被褚良抱了一路,身上沾了不少血腥气,难受的很,回房洗漱一番,正好歇下。
男人走进正堂,没有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反倒对上了玉曦郡主假笑的一张脸。
褚良眼皮一抽,心里憋着气,恨不得直接将司马清嘉给夺回镇南侯府,也省的这帮人三番四次的阻拦他。
夏术看出了褚良的心思,笑了笑道:“之前妾身听闻侯爷娶过三任妻子,后来这三任妻子全都香消玉殒了,不止是何缘故?”
命数之事,夏术虽然信,但却不认为褚良能克死三任妻子。
褚良上阵杀敌,的确是造了不少杀孽,但本朝的将军哪个没杀过人?若是杀人者都要背上克妻之名的话,刽子手岂不是世上最克妻之人?
镇南侯府中怕是有些问题,若是能将问题解决,清嘉嫁过去也无妨,但若是稀里糊涂的成了镇南侯夫人,一旦出了事,还不如没结这桩亲事的好。
褚良愣了一下,一时间倒是说不出话来。
他之前的三任妻子,前两任是成亲不到半年就直接病死的,还有一任身体本就虚弱,尚未拜堂就撒手人寰了。
打那之后,褚良也就歇了成亲的心思,近十年都未近过女色。
遇上司马清嘉后,褚良就想着娶司马清嘉过门,倒是忘了自己在京城人眼中,就是个克妻之人。
但凡稍微疼女儿的人家,都不会想跟他做亲家,否则一旦出了什么事儿,只怕后悔莫及。
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冲着夏术拱了拱手,道:“褚某自会去查。”
话落,褚良跟老太太告别一声,便离开了忠勇侯府。
夏术看着男人的背影,伸手轻轻抚着肚皮,知道褚良对清嘉的心思还没断。
男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要。
褚良离开后,手下的军汉已经将吉祥酒楼里里外外围的水泄不通,里头所有的山贼都被擒下,虽然死伤大半,但还留有活口,按着褚良的意思,被押到了镇抚司中。
十里坡的山贼早就被杀了,在京里头开酒楼的这些贼人,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不过他们明面上开酒楼,暗地里却在卖人肉,杀了几十名女子,其中大部分都是从人牙子手里买下来的,就算丢了也没有人会费心寻找,如此一来,这些山贼杀起人来变得更加猖狂。
只要一想到名满京城的吉祥肉,材料竟然是人肉,曾经吃过几回的锦衣卫,一个个可恶心坏了,恨不得将那些山贼都给宰了,才能解心头之恨。
那些山贼被关在诏狱后,吉祥酒楼也被查封了。
因为京城里好吃的百姓不在少数,也没有人敢将吉祥肉的真相给说出来,若是那些百姓知道了实情,恐怕民心难安。
有关吉祥肉之事,夏术也听说了,不由暗自庆幸自己去的不巧,没有吃到过人肉。
现在清嘉也回了府,夏术也不必再留在忠勇侯府中,省的在这儿呆的太久,易府整个儿都乱套了。
带着召福回了易府,因为小岑氏已经被破了身子,婚事自然不能耽搁。
府中挂着红绸,窗扇上也贴着喜字,只不过大岑氏的脸上没有半点儿喜色,脸色发黑,对小岑氏极为不满,认定了是她不要脸,勾引自己的儿子。
夏术回到府里,老管家就来到正堂,将府中事桩桩件件的告知了夏术。
易昭跟岑絮儿的婚事定在本月十六,还有五天就是大婚之日了。
不过易迟封本在江南,来到京城也没与旁人交好,就算是易相的亲叔叔,来到府中参加喜宴之人,恐怕也不会太多。
易迟封是个顾及名声之人,要是他儿子大婚之日,府中连个客人都没有,易迟封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这几日他派人往各府送了请柬,打得都是相爷易灵均的名义。
易相光风霁月又年轻有为,朝中敬重他的人不在少数,如此一来,还真得卖易迟封一个面子。
夏术看着易迟封如此无耻,心里头膈应极了。
眼下易清河还在诏狱里关着,那分神蛊乃是苗疆的蛊毒,宫中的太医虽然医术高明,却也治不得这个。
她倒是听说护国寺有位高僧,名为惠能,本就医术高明,又经常在外游历,之前就去过苗疆,也替人解过蛊毒。
若是能找到这位惠能师傅,也许那易清河身上的分神蛊就有解了。
只可惜惠能的行踪不定,就连护国寺的主持都不知道他到底在何处,大业疆土广袤,要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惠能,夏术根本无能为力。
她只能亲自去护国寺一趟,求求惠真方丈,让他帮忙留意着些,一旦惠能师傅回来了,能告知她一声即可。
老太太跟惠真主持相识,之前老太太还请那位方丈帮忙算过自己与赵曦的命数,他是自己的死劫已经过了,而真正的赵曦还在劫中,也不知道过了这么久,现在是否转危为安了。
之前只凭着那一卦,夏术就知道护国寺的僧人是有真本事的,如今除了将希望寄托在不知身在何处的惠能师傅身上,也再无其他的方法了。
第二日,夏术起了一个大早,让召福备好了马车,主仆两个往护国寺的方向赶去。
现在下了小雪,雪路难行,好在今个儿并非初一十五,来到护国寺进香的人并不多。
马车停在了护国寺山门下,夏术下了马车,跟召福一起,一级一级的走上台阶。
羊皮小靴踩在薄薄一层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召福扶着夏术,生怕主子摔在台阶儿上。
护国寺山门的台阶足足数百级,夏术走上去时,喘的有些厉害,靠在迎客松前歇了一会儿,这才缓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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