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化狐形杜若复生弃皇位云泽归隐
萧云泽紧抱着杜若,坐在血泊中,直直盯着杜若已毫无血色的脸。
血已干透,包括杜若胸前的血渍。
窗外一夜人声噪杂,但他已听不到。
从杜若合上眼的那刻起,他也已死。
诛心。
一个人若是心已被诛,又岂能是活人?
日光透窗,落在二人身上。
萧云泽忽然被惊醒似的,皱眉看着杜若胸前的血渍,“若儿,你的衣服怎么脏了?我给你換一件可好?”
他柔声问她。
他等不到她的回答,但并不为意,径自起身---他同一个姿势僵坐了一夜,猛然站起,险些将怀中抱着的人跌下,他脸色一变,忙将她抱得更紧,口中喃喃安抚,“别怕,若儿,别怕!”
他走至床前,将人轻柔放回床上,又四顾去为她找寻衣服。
杜若的衣物平时都是由红菱她们收拾准备的,并不放在内室,萧云泽只在榻上找到了一条许是杜若昨日换下的,红菱还未来得及收捡的浅碧色裙和一件玉色绣双蝶的杭罗衫子。
他解开她的衣襟,为她脱下身上血污的衣裙。
他找了方帕子,用茶水沾湿了,拭擦她身子上的血污。
那剑锋狭长,轻薄如纸,血渍拭擦干净后,她胸前雪白的肌肤上只是留下了一线红痕。
萧云泽用手指轻轻抚摸着那线血痕,心疼地嗔怪道:“你怎么又这么不小心弄伤自己?我不是说过么,下次再弄伤自己我可是要罚你的!”
他看着杜若紧闭的双眼,又摇头,“你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我不过是说说而已,你就这么生气不肯理我么?罢了,我不说了还不行么?可你也该小心,这么大的人了,怎么总是伤到自己呢?你不知道我心疼么?”
他叹息着,俯身亲了亲她的唇---那冰冷让他一颤,但很快又恢复了无奈的神色,又掩不住目光中的宠溺,“来,把衣服穿上吧。你这虚寒的底子什么时候才能好?这都快五月的天儿了,身子还是这么冰凉冰凉的,唉,还是得让秦君效给你再开些滋补的药……”
他边喃喃低语,边笨拙地地为她穿衣裙。
她的四肢已僵硬,他却仿佛浑然不觉,耐心又小心地弄了许久,才算扣好了最后一颗纽子。
他轻轻吁了口气,抬手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凝视了床上的人片刻,摇头叹道:“若儿,这套衣裙太素净了,让你看起来脸色不好。你还记得那年你为我贺生生,就是给我跳广寒舞的那次,你穿的那套衣服么?其实,你穿艳色的衣衫更美……
他絮絮说了许久,见她依然无反应,眉头愈发皱紧,眼中无奈更深。
“杜若,你真狠心!”他有些委屈,用手指细细描摹着她的眉眼,轻声诉道,“我怎么就惹你生气了?你这半日都不肯理我!你倒是说话啊……你知道我最怕你这样子,你别使性子了好么?只要你不生气,让我做什么都行!对了,要不我们还去霞影山?就像我上次说的,盖上两三间茅舍,我们去那里住可好?好不好?你倒是说一句话啊……“
他指尖下的肌肤细腻如瓷,却冰冷地直透心底,冷得他彻骨锥心,他忽然就颤抖起来,俯身将人抱起来,“你究竟要我怎样呢?你是不是就想要我剩下这半世都不好过,是不是?要我日日难受,日日都活在痛苦里,是不是?”
他把脸贴在她脸上,痛苦难抑,“若儿,这世上除了你,再没人对我好了,可如今连你也不理我,我可怎么办?若儿,你忍心这么对我么?”
怀中的人依然不回答。
他呆呆半日,无计可施。
他忽然觉得无比疲累,明日再说吧,若儿的性子,就算再生气素来是过了一夜就无事了,他安慰着自己,抱着她一起在床上躺下。
尽管是四月末的天气,尽管穿着衣衫,他依然觉着很冷,他拉过锦被,将两人盖好,又紧紧搂定怀中的人,在她脸颊上亲了亲,“睡吧,若儿,有什么话我们明日再说。”
日光自窗棂中穿入,透过床前的茜纱帐幔,摇落满床红影,连杜若毫无血色的脸上也有了些许红晕。
萧云泽真的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直到一双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将他弄醒。
“若儿!”他呢喃着睁开眼。
果然是杜若。
杜若见他醒了,本来已伸出准备捏他鼻子的手又倏然收了回去,抿唇而笑,一如既往地娇俏媚人。
“你不生气了?”萧云泽捉住她的手,也笑了。
杜若坐在床沿上,手指在他手心画圈,“我何时真的生过你的气?”
笑语晏晏,眼波流转间,全然都是爱意。
萧云泽胸中的痛倏然消散,“你昨日真吓死我了!”他说话间犹觉得心有余悸,“那半日都不肯理我,我以为你以后都不肯理我了!若儿,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这世上,也只有你对我好了,若是你也弃我不顾,我可该怎么办呢?”
杜若闻言笑意却渐渐褪去,神色悲戚起来,“云泽,”她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欲言又止。
萧云泽刚刚松懈下来的心弦瞬息又绷紧,“怎么了?”
他翻身坐起,紧紧握住她的手,唯恐她抽身而去。
杜若凝视了他好一刻,才低低道:“我得去了。”
“去何处?”萧云泽急道,“无论你去何处我都同你一起!”
杜若眼中已经蓄满泪水,“去我来的地方。人各有命,你我只能就此分别。”
“什么人各有命?”萧云泽忽然暴怒,“我素来不信这些!我不管你要去何处,总之,你我必须在一处!”
“云泽!”杜若眼中的泪终于落下,“你忘了么,你我本就不该相逢!”
萧云泽心中一震,杜若拔剑自戕的一幕瞬间回至脑中。
“不!”他心中大恸,嘶声道,“你我相逢是天意!若儿,若无你,我又怎能独活?”
“云泽!”杜若亦是哽咽难言,“可我们只能止于此……你保重!”
“杜若,别走!”
他话音未落,杜若的身形已如一缕轻烟,消散怠尽。
他手中空空如也,徒留她方才那片刻的温热。
“杜若!”
他大叫一声,睁开眼来,怀中哪里还有杜若的尸体,只见一条通体雪白,大如狸猫的小狐蜷卧在锦被上,双耳直竖,一双琥珀似晶莹的眼睛正警惕地望着他。
“杜若?杜若!”萧云泽先是一惊,转瞬又喜上心头,伸手就去抚摩那白狐,“你一定是杜若,我就知道,你不会舍得抛下我一个人!”
不料白狐见他手伸来,轻巧一跳,便躲进了床角,毛茸茸的尾巴蓬竖,脊背弓起,双眼睁得溜圆,露齿低狺,半是恐惧半是威吓。
萧云泽动作一僵,“你不认识我了么?”他喃喃低语道,只觉得刚刚筑起的希望又轰然倒塌,定定与它对视半晌,终于凄然笑道,“即使你不认识我,你也还是我的杜若……”他还是伸手抱住了白狐。
白狐一受惊吓,张口便咬上了萧云泽的手腕,顷刻一蜿鲜血即染红了他的衣袖。
萧云泽却似浑然不觉,只是把小狐抱得更紧些,口中犹如哄孩子般柔声道:“杜若不怕,我不会伤你。你不记得我也罢,我们只当重新相识……”边说边轻抚白狐背上柔软的皮毛。
不知是他的安慰起了效,还是白狐见他并无恶意,渐渐不再挣扎,最后“呜呜”几声后任他摆布。见此情景,萧云泽的人更似痴了一般,絮絮而语,将这些年来涓滴细末一一讲来,也不管怀中的白狐是否听得懂人语,直讲到声音嘶哑,也不肯停歇……
三日后,一道诏书让大夔举国皆惊:因睿娴皇后殡天,帝伤感过愈,终至龙体抱恙,力黜神迨,不堪治国,因帝后无所出,故禅位于先皇次子,旻王梦泽,新帝即日登大宝,更年号为归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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