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提心吊胆地又过了半月光景,朝中众臣已是忍不可忍,心中愤怒,欲要奋起反击,可又惧怕郝连威势,恐怕激怒了郝连,再次血洗王城,祸害了百姓,不得不更加谨慎地暗中密谋。
这夜,王宫幽闭西凉年仅十八的大王之所内,传来压抑地低泣声,饶是如此,仍旧一声哀过一声,门外守卫心下不忍,于是偷偷进了屋内查看情况。西凉王听闻门扉开关的声音,立马止住,拿了袖子胡乱地抹了两把眼泪,吹灭了油灯,假作已经歇下的模样。
守卫进了屋,昏暗不明,却也并无异样,很是奇怪,待欲不理,心道:郝将军篡权,名不正言不顺,势必不会长远。如今自己身不由已,为他做事,在此处看守王上,只怕他日不得好死,还留下一世骂名,不如今日为些善事,死后也好减些罪孽。这般一想,便在门口拱手问道:“王上,卑职才在门外听到些许奇怪之声,特来问候,不知王上可已安歇?”
西凉王翻过身来,假作方醒之态,起身掌灯,打着哈欠说道:“本王已经歇下了,你才来所禀何事,本王未曾听实。”
守卫原话再问了一次,西凉王一脸吃惊,道:“还有这事?本王却是不知。”而后又说西凉有郝连把关,很是放心,后又打着哈欠,“无事,本王便是歇了,你也退下罢。”说着转身预备回去安寝,一个不当心,却是将案下偷偷藏起来的酒壶踢了出来,西凉王见那守卫直直地看向自己,心里一突,急中生智,笑骂道:“一层的灰,也不知是何时留下的?原是这宫中洒扫的內监不用心,今日倒叫本王遭了罪,吃了这一脚了。”转而揉捏地脚腕,吩咐守卫退下。
打自见了那酒壶,守卫心中便有些疑惑,却又拿捏不定,不敢贸然询问,便告了退。行出两步,想着西凉今日君不君臣不臣,悲凉至极,而西凉王便是唯一的希望,也便大着胆子试探道:“王上心中怕是有些憋闷罢,否则也不必借酒消愁。”话了,西凉王吓得直抖,不假思索地否认,全说是內监之过,守卫打断道:“宫中的內监哪会如此粗心大意。”
“这……”西凉焦急万分,连退两步,陪着笑脸,道:“西凉有大将军郝连坐镇,本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又哪会借酒消愁?”见守卫还是一脸凶相,忙道,“本王便实话实说罢,这酒确实是本王所饮,却并非借酒消愁,乃是庆贺,对,庆贺之意。”
守卫眼中薄怒一闪而过,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奸贼篡权,混乱超纲,王上不思重夺大权,却要为此庆贺,可见西凉亡矣。”一边又低声地自言自语道,“可见,只有笑声,哪来哭声,不仅是听岔了,还看走了眼。”哀叹一番,后悔一番,就要退出屋去。
“且住。”西凉王被守卫之言震地一惊,不敢置信,后又隐约听得守卫哀叹,再看守卫脸色,确实有愤恨之意,不似作假,忙道:“请留步。你适才所言可是当真?”守卫虽住了脚,却并不回头,绷着嗓音,语中满是鄙夷,道:“哼,扶不起的阿斗!”
闻言,西凉王一喜,急急上前几步,拉住守卫道:“守将果然赤胆忠心,本王受制于郝连,朝不保夕,适才见守将相问,私以为郝连等不及要寻了错处杀了本王,不得已,才试探于守将,请守将千万勿怪。”说着便是躬身一礼,守卫哪里敢受,立马扶了西凉王,再行一礼,因问:“夜深,王上却不安寝,作何哭泣?”
西凉王虚扶一把,赐座,叹着气,蹙眉道:“西凉自立国以来,已经百年有余,也算国泰民安。近来,好容易离了东夜辖制,不过几月间,内里出了恶虎,外又有豺狼,竟是一夕之间,民不聊生,生灵涂炭,祖宗大业就要改姓了郝,叫本王如何不悲不叹?”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一方霸主,为臣下幽闭,不敢言语,心有悲戚,只得藏于暗处,深夜借酒浇愁,可见老天无眼啊。”守卫感同身受,也跟着哭了起来,“王上,断不可让西凉亡在郝连之手啊。”
两人哭了一晌方住,西凉王抹了眼泪,问道:“奈何本王有心无力,如之奈何?”
守卫想了一阵,说道:“西凉原是东夜的番国,东夜也不曾为难于西凉,不知郝连从何处结交了大理,从而力劝王上,如今想来,全不过是为了满足他的一己私利罢了。以卑职之见,王上无兵,不如借东夜之兵平复内乱,铲除奸贼,再将大理人赶出西凉,再广纳贤臣,如此方可内安朝廷,外除祸患。王上以为如何?”
“虽是好计策,只……”西凉王有些犹豫,“西凉与东夜已经……哎,只怕东夜不愿。”
“此事不然。”那守卫分析道,“想来东夜皇帝也不是不讲理的无能之辈,王上只需明言,此间所起,皆因郝连,王上实难做主,料想东夜不会过多计较。再者,如今,三国围攻东夜,东夜只怕也是勉力抵抗,若是王上愿与东夜修好,东夜自然便少了一个敌人,他何乐而不为?”
西凉王点点头,突然又悲从中来,伏在案上,呼道:“若能救我西凉百姓于水火,边疆免去战乱之苦,本王自愿臣服于东夜,每年上贡,不敢存有异心,但求上天垂怜于我西凉啊。”西凉王哭了少许时间,忙问守卫,“城中戒严,本王便是有意结交东夜,又如何能出的去?”
“据闻东夜皇帝亲征,就驻守在宛城,距此不过十来日的路程,若是快马加鞭,只怕七八日便能传到。”守卫估摸着,提议道,“卑职瞧着太傅甚是衷心,每日朝上必然要与郝连唇枪舌战一番,想来必然愿意担此重任。不如,王上写一道密信,卑职此时趁着天黑带去交于太傅。”
两人一合计,只能如此了,立时便研磨,修书一封,而后取下晚间玉坠,并着书信一起交于守卫,道:“本王无能,致使玉玺被夺,只能以此玉坠为信物,太傅见之,必定了然。”听闻玉玺被夺,守卫又是哭了一场,招的西凉王不禁也伤心起来。眼见夜越见深了,两人才止了泪,守卫忙收好信物与书信,相互道了小心,保重,这才退了出来。
门外守着的另一人见守卫在屋中呆了许久方出,因而多问了几句,守卫少不得扯了慌骗过去,又说:“我总觉心中恍惚不定,算着日子,怕是我家那位要生了,老母亲年迈,只怕照顾不过,兄弟我实在担心的厉害。”那人原也与他有几分交情,自知他家中情况,又见夜深,此处少一人也没甚打紧,拍拍他的肩膀,一挥手,很是讲些义气,说道:“嫂子的事要紧,你回罢。这里有我便可,只一件,可要记得请兄弟喝酒啊!”
守卫应下,千恩万谢后,便直奔太傅府上而去。不料,太傅请了好些保王派的大臣于府中商议,听闻家下人来报,说有人叫门。大半夜还能有何人到访,众人自然想到郝连,以为今日之事已经泄露,此刻便是郝连派人来抓捕他们的,于是众人几乎吓破了胆,急于藏匿。
待将守卫请进来,道明了缘由,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读了西凉王亲笔书信,不见玺印,只见太傅曾经所赠于的玉坠,不免思及西凉王处境,又是抱头痛哭,哀叹西凉不幸。众臣劝解了好一晌,方住,这才命人铺纸研磨,写了求和信,传了亲信前来,吩咐连夜赶往宛城求救。
这边从太傅府中偷偷跑出一人,趁夜从东门上翻出了王城,而另外一边的西门上,有人趁夜偷偷地跳进了王城。此人便是公羊栗,按着胡邮的计划,差不多便是这几天了,他该行动了。公羊栗活动活动筋骨,蓄力跳上高空,俯视王城,城中除了王宫,便是东北角的上一处府邸,最为打眼。若是他没猜错,那里应该就是郝连的大将军府了。
公羊栗足下一点,纵身而去,悄无声息地跳进了守备森严的将军府上。公羊栗站在屋顶上,瞧了一圈,那处最高最大的院落里,仍旧灯火通明,门口守卫也比别处多出一倍,公羊栗勾起唇角,看来他豪不费工夫地就找到了人。公羊栗一跃而起,轻飘飘地落在院中,守卫大呼:“有刺客。”话未落,公羊栗袖子一挥,甩出无数的银针,针针直中守卫眉心,血未流一滴,便已经全部倒地。
巡逻队还未到,而远处的守卫因着实还未听见动静,所以未有任何行动。满地尸体的院中只有公羊栗一人,任由寒风将衣角吹起,似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感。
须臾,房门从里打开,郝连手提宝剑冲了出来,显然是唯一一个听到动静之人,还没来得及询问刺客在何处,入目的却是一地的精卫兵尸体。郝连唬了一跳,这些人皆是精兵,却被人在一顷之间全部解决,可见来人身手不凡,郝连暗自提起了没劲,警惕起来,高声问道:“是何人,敢夜闯我将军府?”
“将军不认得老夫了吗?”公羊栗从黑暗中走出来,“将军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啊。”
听到熟悉的嗓音,见到熟悉的人,郝连这才放下些戒备,收了佩剑,抱拳说道:“原来是云水真人,不知前辈深夜到访,所为何事?”而后见公羊栗径直向他走来,也没有住脚的意思,眼神晦涩不明,再联想到这些守卫皆是一招毙命,此处除了公羊栗,何人能有如此身手?郝连顿时心跳加快,不觉退后两步,握紧了佩剑,因问:“前辈杀我府中守卫适合道理?”
公羊栗大笑一声,捋着胡须,上前一步,迫地郝连又退了一步,这才说道:“将军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所以特来送将军一程。”公羊栗慢悠悠地走近前来,一边还整理着袖子,面带微笑,哪有半点杀气,却莫名给了郝连一种,对于死亡的恐惧和挣扎。
“本将军与大理太子有盟约在先,你若敢对本将军动手,违背了他的意思,他必定不能饶过你。”郝连额上冷汗成股而下,那边公羊栗却并不为动,郝连立马挥出一剑,公羊栗轻松一避,便躲了开来,笑的更为瘆人些,郝连自知敌不过公羊栗,只得出言恐吓,道:“他日,本将军便是西凉的王,你杀了本将军,便是与整个西凉为敌,与大理为敌。”
公羊栗充耳不闻,脚下步子一踏,已近郝连眼前,对准他的腹部便是一拳,郝连撞在门上,捂住痛处,以剑为杖拄在地上,勉力挣扎着爬起身来,高呼道:“来人,快来人!”
未几,从院落的四面八方冲进好几队侍卫来,因着公羊栗实在深不可测,郝连也不敢托大,吩咐人立马将禁军调来,又道:“摆阵。”立时,所有侍卫快速行动,围成圆形,将公羊栗一圈一圈围在最中间,第一圈的人举着盾牌,第二圈的人拔剑而向,一左一右不断地移动着,间或刺出一剑,而后又不断地提高速度,不厌其烦地东一剑,西一剑,看似无厘头地乱刺着。
公羊栗先时轻松便躲开了攻击,以为不过尔尔,随着侍卫速度越来越快,攻击越来越无章法,公羊栗眼花缭乱,应付起来也不再得心应手,随着时间越耗越多,公羊栗也逐渐吃力起来。不过一刻钟左右,院中又冲进来好几队人马,连弓箭手也已经到位,显然,再拖延下去,于自己十分不利,公羊栗运起周身内力,预备强行破了此阵。公羊栗闭着眼睛,调动內息,静听阵法运转的动静,而后,集中全力,向着东边连续拍出几掌。
那些侍卫哪里受的住如此霸道的内力,倒了一地,阵法也豁然出现了一个缺口,郝连的心脏突突跳的不停,自他研出此阵以来,无人能破阵,也从未遇上对手,今日竟被如此蛮横地强行破开,郝连如何不心惊肉跳,大喊:“补上,快快补上。”话未说完,公羊栗已经出了阵,不过一瞬之间,便行至郝连身后,而阵中还留有公羊栗的残影。只听公羊栗低语道:“将军摆下如此阵仗,倒是看得起老夫。”
郝连一惊,连忙跑开,惊慌失措,喊道:“放箭。”公羊栗左手运气,区区几掌便将空中箭矢全部拍下,其他侍卫提着剑,一拥而上,公羊栗也不再客气,从袖中取出胡邮给的毒药,挥洒出去,众侍卫立马七窍流血,疼的满地打滚,不过少时,便全部一命呜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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