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了药,王叔驾着马车,一行四个人往客栈而去。一路上,王叔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半夏说着话。
“王叔是云州人?”
“可不嘛。后来有一年,云州爆发瘟疫,家里人都遭了灾,只留下我一个。运气好,遇上了云华真人。那个时候,我才几岁,云华真人也才十来岁,一晃眼啊,大半辈子都过去了……”王叔还在说着几十年的往事,滔滔不绝。
提到云华真人,半夏想起,刚才德圣堂里,掌柜对师叔开的方子十分感兴趣,心想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王叔,我们不去客栈了。”
“啊?”王叔一心二用,偏过头来问半夏:“还得熬药呢,不去客栈去哪里?”
“王叔不是云州人嘛。”半夏的话不言而喻。
客栈的确不是个好去处,人多口杂的,王叔心里明了。驾着马车调了一个头,往王家祖宅的方向去了。“那可要委屈公主和二位姑娘了。”
几十年前的王家,在云州也算是小有名气。祖宅位于当时最繁华的临水街,是一处三进两出的大宅子。
时至今日,临水街不过尔尔,鱼龙混杂。曾经的大宅子,因多年无人居住打理,有些破败,院中杂草丛生,屋里灰尘、蛛网遍布。
觅波和半夏一左一右扶着苏云音,三人立于院内杂草中。
半夏掸去石凳上的灰,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凉,又将自己的披风叠了,铺在石凳上,才招手让觅波扶了苏云音过去坐下。
包括苏云音在内,大家常在江湖行走,餐风露宿时有发生,如此已经非常好了,至少遮风避雨不成问题,也没人说什么。
倒是王叔自己,因为祖宅过于破败,搓着手,尴尬地嘿嘿笑着,“你们坐,你们坐,我去收拾收拾。”
半夏拿了药,询问了厨房的位置,又对王叔说:“勉强对付一晚罢了,王叔不必辛苦。”说罢熬药去了。
王叔挠着头,更加不好意思了,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觅波掩面浅笑,她看出了王叔的局促,开解到,“王叔收拾两间厢房吧,你一间,我们三人一间。”
王叔连连摆手,“这不行,太委屈公主了,我还是把上房收拾出来吧,公主歇在里间,你和半夏姑娘歇在外间,也方便照顾公主。”
“如此也好。”觅波点头。
正说着,苏云音受了风,又咳嗽起来。
觅波扶了苏云音,跟在王叔身后也进了屋,“我和王叔把房间收拾收拾,公主先躺一会儿吧。”
苏云音越见咳嗽的厉害,“师姐,咳咳……你也要和我生分了吗?咳咳……这多年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你叫我公主。”
“哎,王叔一口一个公主的,我这不都是受他影响嘛。”觅波赶紧改口,“师妹,身体要紧,你别往心里去,只要你不咳嗽了,让我叫你什么都行。”
如此苏云音才好受了些,她和穆少霖已经生分了,难有结果,要是觅波也和她生分了……心脏隐隐又抽动起来,有心疾复发的前兆,苏云音当即打住,不敢再多想。
苏云音顿住,忍下那一阵抽动后,没事人一样强颜欢笑,跟觅波撒着娇,“师姐可要一直陪着我才好。”
觅波没未发现苏云音任何异样,笑着点头。
苏云音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故作了伤心的模样,“我还是不为难师姐了。”
“哪里就为难了,不为难不为难。”觅波拉着苏云音的手,急急地解释着,担心苏云音一口气顺不过,心疾再次复发。
“真的?”
“真的!”
“可见师姐又在糊弄我了。”苏云音扶着门框,跟在王叔身后,迈进上房,颔首掩饰着眼中的狡黠,“那……楚南大哥……岂不可怜?”
“师妹!你也戏弄我。”觅波红着脸跺脚,“亏我还替你担心,你倒好,还学会打趣我了,定是被那穆少婉给带坏了。”
两个女子相视一笑,打量起上房来。
上房一应家具齐备,陈设大方不落俗套,外间和里间有一扇屏风相隔,屏风上布满灰尘和蛛丝,已无法分辨上面都绘了什么。
苏云音执了丝帕,擦去屏风上的尘土,尘封多年的屏风才渐渐漏出了真面目。屏风上绘的,是彩蝶扑牡丹,因无人保管,颜色已经黯然,但依然活灵活现,更出人意料的,落款竟然是水月先生。
苏云音欣赏着屏风,疑惑地问了一句,“王叔,几十年前,王家当真是因为瘟疫才遭的灾?”
觅波和王叔都不懂画,皆是一脸茫然。“不是瘟疫还能有什么?师妹何出此言?”
苏云音指着屏风左下角的落款,“你们看,落款是水月先生。”
觅波和王叔盯着那几个字,依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云音接着解释道:“水月先生原名胡诚,在绘画方面天赋异禀,少年成名,最擅画花鸟虫鱼。奈何天妒英才,先生仙逝时,年仅三十有五,后因传世的作品寥寥无几,物以稀为贵,一幅画竟是千金难求。我父皇也只得两幅,一副是藩国进贡,一副是前些年师傅相赠。两幅画,我都见过,皆不如这幅牡丹传神。”
觅波和王叔面面相觑,谁能想到,一处被人遗忘了几十年的残破老宅里面,堂而皇之的,放着一副价值连城的宝贝。
觅波瞪大了双眼,凑近屏风认真仔细地观察着,“说不通啊,若王家是因为象齿焚身。”觅波吹去指尖拂过屏风的灰尘,带着疑虑问道,“这无价之宝还能留到今日?”
这牡丹画出自水月先生无疑,至于其中曲折,苏云音不得而知。要说内情,苏云音望向王叔,恐怕也只有他才知道了。
王叔也是头一次听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扇屏风,自他出生起,便摆在这里,从没挪动过位置,也不见家中长辈有多爱惜,更别说有什么特别之处了。今日乍一听是个宝贝,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王叔回忆一阵,摇头摆手,“几十年前,云州确实爆发了瘟疫,至于王家到底有没有受到牵连,各种因由,实在过去太久,都记不起来了。”
苏云音还在研究着那副牡丹,王叔看她实在喜欢,想着干脆送与苏云音,自己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糙汉子,省的辱没了这画作。“公主若是喜欢,拿去便是,留在这里,也是招灰,岂不是可惜了。”
“君子不夺人所好,王叔还是留着吧。”苏云音是挺喜欢这幅牡丹的,但是这画不该属于她,“王叔凭着这画,还能找到家人也不一定。”
“家人?王叔不是说,王家只剩下他一个了吗?”一副水月先生的牡丹而已,不仅价值千金,还有这种死而复生的神奇功效?觅波直觉,找家人这事,肯定是不可能了。
恐怕这牡丹并不简单,王家大约也不单是普通的家族,只是王叔自己也不知道罢了。苏云音笑笑,没有回觅波的话。
王叔跟着云华真人,当了多年的江湖客,潇洒自在惯了。在他眼里,镶嵌在屏风内的牡丹画,不管是价值千金还是万金,不过只是死物,他都不放在心上了。
既然苏云音不要这画,那就还留在此处,顺其自然吧。
“家人不家人的,这么多年,也过来了。都是陈年往事,我早就忘记了。”王叔手脚麻利地将桌椅擦干净,“站了这许久,公主想必也累了,过来歇歇脚吧。”
王叔无意再谈起往事,苏云音和觅波自然也不好多提,绕过屏风,进去里间坐下了。
王叔在房里查看一圈,除了窗户有些漏风外,上房基本还算完好。“这窗户纸有些破了,一会我拿浆糊,糊几张新纸上去,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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