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渊确认穆少婉和苏云音往丰州去了才开始动身,一路上也不着急,只要能赶上正戏上演就行,前前后后花了小半月的时间才走到丰州。
有意思的是,这天夜里,南宫渊刚到丰州就遇上全城戒严,听说是丰州州府丢失了东西。这当然是些对外的说法而已,蒙蒙常人还无所谓,南宫渊肯定不相信。就真是丢了东西,依着全程戒严的情况来看,丢的也不是普通的东西,登时便吩咐季英去查。
果如南宫渊所料,州府若如找不回这样东西,怕还要丢命了。按照季英查后带回的消息来看,南宫渊不难推断出是左元的手笔。
“我查到左元不仅偷走了南安的军备地图,还一连杀了好几个人顺利逃走,听说州府的儿子也在其中,我看啦,这左元不是准备太充足就是有内应。如今丰州城内一片混乱,州府悲伤欲绝无心公务,全靠着穆少霖坐镇主持大局了。”季英抱胸,一副看笑话的语气,“殿下,现在整个丰州城里城外都有布防,连穆少霖的亲兵都出动了,左元是逃不出去了。”
普通的地图在军事上也有着重要的作用,更何况是军备专用的特殊地图了,地图上恐怕不仅是丰州城,乃至整个南安的布防皆是一清二楚,这一图在手,还怕得不到南安?
南宫渊推开窗户,看着丰州城里挨家挨户地搜查,扶着窗台的手慢慢握成了拳,他低语着:“左元啊左元,你的野心也够大的,竟然想图南安,可别撑死自己啊。”
南宫渊说的小声,季英没听的太清楚,问道:“殿下说什么?”
“季英。”
“在。”
“左元肯定还在城内,吩咐下去,务必在穆少霖之前拿到地图,至于左元嘛,是毒蛇就该早日斩草除根。”
“是。”季英领命办事去了,见他走远,周斯才走上前来问道:“殿下,奴才有个疑问。”
“问。”
“如今丰州戒严,不准进出,就算季统领拿到东西,我们又该如何脱身呢?”
南宫渊大笑,“穆少霖要找的是左元和地图,我们给他就是,只要做法得当,想要脱身还难吗?”
“殿下的意思是……”
今日丰州大乱,到处都是穆少霖的人,保不齐隔墙就有耳,还谨慎为妙,南宫渊截住周四的话头说道:“好了,办事去吧。”
“是。”周斯也趁着夜色出去了。
次日午时左右周斯急急忙忙找来,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也带了一丝兴奋,他说道:“殿下,找到了。”
南宫渊立刻放下饭碗问道:“在哪里?”
“季统领在丰州南边的树林里发现了左元的踪迹,他们一行或死或伤,只余三个人了。不过穆少霖似乎也听到了风声,正往那个方向去呢,季统领一个人怕是应付不过来,可要奴才带人前去接应。”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仅可以拿下南安军备地图,还能折去大理王的一条臂膀,可谓是一箭双雕,南宫渊自然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但想着为保万一还是亲自走一趟的好,当即下令:“穆少霖带人去了南边,那么丰州的南门守备反而不那么严,你带上两个人和我一道去,剩下的人去南门接应。”
周斯想劝南宫渊不要以身犯险,去南门等待便是,但他又深知南宫渊的性格,知道劝也没用,犹豫再三终是没能说出口,还是按照南宫渊的安排传达了下去。
周斯点了两人跟着南宫渊策马向南边树林而去,林子里已经打了起来,左元三人夹攻季英一人,季英明显处于下风,只是暂且托着还未落败。
南宫渊一挥手,周斯和另两人拔了剑踏马而去,几个纵身也进了树林,加入混战。很快左元三人又落于下风,左元的一个护卫本就有伤在身,渐渐力不从心,一个不慎被季英抹了脖子,只剩下左元和另一个带着伤的护卫被季英他们四人围在中间,小心防备着。
南宫渊骑在马上观战,他看见左元腰间别着一个用麻布包裹着的东西,应该就是满丰州士兵都在找的地图了,南宫渊手执马鞭指着左元说道:“左元,你拿着这地图也是个烫手山芋,不如让给我吧。”
左元的左手立马捂住腰侧的东西,仔细分辨着南宫渊的口音,又根据季英等人的招式一推测,大约能猜出他们是东夜来的,没想到一张地图而已,连东夜的人都跟着来掺和一脚,左元仰天大笑一声后骂道:“东夜的杂碎们,别打量着我不知道你们安得什么心思,想要地图,来爷爷手里抢啊。”
左元话才落,周斯就抬剑比在了左元的脸上,“放肆,看我不割了你这胡言乱语的嘴去喂狗。”
南宫渊比了个手势,周斯虽是心有怒,也不得不移开了剑。
这时树林东边升起了一股白烟,看来穆少霖到了,左元和他的护卫相视一眼,各自屏住呼吸,握紧了手里的剑。
左元对周斯的话毫不在意,反而对南宫渊一笑:“这地图得来不易,恐怕你们要不起。我既然敢来,自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说罢吹了一声口哨,立马整个林子白烟漫布,辨不清方向,还有箭支破空射来的声音,一时间,只听到烟雾中此传来起彼伏的喊叫声,嘶吼声,还有人中箭倒地的声音。
南宫渊心知不妙,倒是他小看了左元,这模样分明是左元事先安排好用来桎梏穆少霖,方便他顺利出逃的,只是没想到如今又多困住了他们一行几个人。
林子里全是白烟,左元肯定已经趁乱逃走,剩下的就于南宫渊极其不利了,他除了要防备左元,还得防备着此时同在树林中的穆少霖,无论是遇上哪一方,对他来说都是一番苦战。
南宫渊还在思考应对之策,胯下良驹哀鸣一声便倒地不起。南宫渊暗道:大意了大意了。大理处在至南方,终年阴湿瘴气笼罩,所以大理人士最是擅长使毒的,怎么看着地图就在眼前便把这事给忘记了。南宫渊立刻挥了袖子捂住口鼻,那边便听见周斯有些焦急的声音:“殿下小心这烟,有毒。”
还未跑远的左元听到“殿下”二字即刻收住了脚步,前来接应左元的杨力等人也住了脚,看来这趟冒险很值,可谓是收获颇丰,不虚此行啊。
左元随即拿过杨力的弓箭,又从怀中摸出一支玉瓶来,将里边精心养着的虫子捏碎后涂抹在箭尖上,随后又吹了一声口哨,似乎带有询问的意味,须臾,林间传来回复的哨声。左元立马将箭搭在弦上,对准了哨声的方向果断地放出一箭,不出片刻,便听到那个方向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跟着就是“扑通”的倒地声,再着就有人惊慌地喊着“殿下”。
如此看来是成功了,左元丝毫也不掩饰嘴角的笑意,紧跟着吹了几声口哨,示意还在林中的自己人确认南宫渊的生死后便速速撤退,在原定的地方汇合,自己则带着大部队从南门逃出了城。
左元的军师文师爷早就备好了马匹,正等在城外两里地的地方,远远瞧见左元等人跑过来,赶紧牵了马过去迎接,左元接过缰绳一挥手,大家纷纷上马挥鞭而去。
大约三个时辰后,估摸着差不多也该到了丰州雯州的交界处,但是天已经大黑,辨不清方向,左元等人急着逃开此地,又苦于不熟悉地形,可若等天亮再走,唯恐穆少霖追上来,左元正是一筹莫展。
文师爷提醒道:“将军不是拿到了地图吗?”
“一路只为小心躲避追兵,却忘了还有护身符在手了。”左元摸出麻布包来打开,杨力忙拿了火折子照亮,打开麻布,露出一张木盒,里面装的就是画有南安详尽防备守卫的地图了,左元迫不及待地用蛮力敲开了盒子的锁,随着“咔嗒”一声,木盒的盖子打开了,同时射出一支银针来,不过左元躲得快,只被银针扎中了右肩,而盒子内却空无一物。
左元捂住肩膀惊呼:“中计了,快,离开此地。”
不过眨眼的时间,左元的整个右臂都麻痹毫无知觉了,脑袋也是一阵眩晕,眼前天旋地转,左元一个跟头栽倒在地,昏厥过去。
“我们着了穆少霖的道了,此地不宜久留。”话还未说完,便有乱箭齐发而来,杨力慌忙灭了火折子,和文五一左一右架着左元仓皇躲在了大树后头。
一刻钟过后,箭雨慢慢收势最终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几个人不敢轻举妄动仍旧老实躲着。
文师爷躲在杨力左手边不远处的树后,他扶着树干悲愤欲加,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容乐观,他们的马匹全部死在了乱箭之下,几个护卫因躲避不及也命丧于此,还活着的也就将军,他们叔侄和杨力了。
但是左元将军中毒不醒,文师爷又是个文臣,仅靠着杨力和文五突围怕是天方夜谭。如此的好时机,慕少霖肯定不会放过,接下来就会派遣几队人马进来搜查,必不留下活口,他们就是藏的再好,被找到也是迟早的事,难道他们当真要丧命于此了吗?
几人躲在树后,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文师爷后背已经汗湿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弄出声响暴露了躲藏的地点。杨力和文五因为太过紧张,手里直冒冷汗,险些摸不住手里的剑。
忽而听到远处有一人喊道:“收队。”跟着便是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和脚步声渐渐远去,眼见着就能斩草除根了,慕少霖却收队了,此举又是何意,文师爷实在想不通,莫不是兵不厌诈,他们假装撤退实则引他们出去自投罗网?文师爷想来想去都只有这一个可能,便低语道:“慕少霖领兵多年诡计多端,大家切莫上当小心为妙。”
闻言,杨力和文五丝毫不敢放松警惕,提着剑,随时准备冲出去拼个你死我活。
可惜文师爷料差了慕少霖的用意,直到次日清晨的阳光打在他们脸上时,他们才明白又被慕少霖耍了,他们提心吊胆了一宿,慕少霖却真的是收队了。几人刚放松下来,擦去脸上、脖颈里的汗水,活动活动因长时间握剑而有些麻木的手,那边又是一阵箭雨袭来,并且仍是只持续了一刻钟便收队。
如此往复循环了大约三天,几人滴水未进更加疲惫不堪,已经临近了崩溃的边缘。几人总算才恍然大悟,慕少霖这分明就是耍着他们玩,不是要将他们活活拖死,就是要践踏他们的尊严。这般情景,得不到休息又没有救兵,左元还昏迷不醒,既看不到生还的可能,又不能咬舌自尽,还得时刻处于警惕之下,虽未直接置他们于死地,却比让他们死还要难受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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