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帐外将士操兵演练的声音将穆少霖吵醒。宿醉使穆少霖头痛欲裂,他揉着几乎快要裂开地额头,挣扎几番才勉力坐了起来,他微微睁开眼睛,入眼的竟是一地酒壶的残渣碎片,昨夜,他就是这般躺在这一地的残渣中醉死过去的。
恍然间,穆少霖瞧见不远处的酒泊中躺着一个荷包,他苦笑两声:“呵呵,我现在看世事万物皆是她送我的荷包了,惩罚来的如此之快?”随后他伸手摸摸怀中,竟然空无一物,穆少霖一惊,瞬间醒酒,快速爬行着向前,捞起荷包捧在手心而后又贴至心口处,全然不顾被酒壶碎片划伤的双手。
此时,中军帐外来报:“穆小姐到。”
话音刚落,穆少婉便挎着剑进了帐。穆少婉此来是来汇报探子探到的大理情报的,本来前天就要告诉穆少霖,却不知这大哥是突然开了窍还是受高人点化了,居然也懂得为情所伤,喝起了闷酒。穆少婉想着难得大哥真性情一番,并且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她自己和其他几位将军商议着解决了,事后再告诉他也是一样。没想到这都两天过去了,他不见想通,反而更加严重了些,这一进来,帐内竟是如此景象,着实吓了穆少婉一跳,她知大哥对苏云音有情,可也是今日方知他已经用情至深到如此地步,且无药可解了。
穆少霖双手血红,把个荷包捏的死死的,额头磕在荷包在,似是向之忏悔,又似喃喃低语,全然一副疯魔的病态。
“大哥!”比之以往沉默不言的慕少霖,穆少婉其实是更加赞同他现在这种敢爱敢恨的行为,借酒消愁这种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到底是满手血红,虽不知伤势如何,可看着怪骇人。穆少婉向帐外喊道:“快叫军医前来。”随后又叫了一小将士进来,将帐内残渣收拾停当。接着跑过去扶起穆少霖在一旁凳子上坐下,想取出他手中的荷包给他净了手方便军医包扎,可是穆少霖并不放手,捏的越紧了些,反倒使伤口处渗出更多的鲜血来。
这般穆少婉也是无法,看着大哥如此爱重那荷包,必是苏云音赠送,穆少婉灵光一闪而过,恐吓道:“大哥快些松手吧,不怕你的血渗透进去,污了里边的东西?”
果不其然,穆少霖乖乖地松开了手,穆少婉才要接过放在一旁,穆少霖却对那荷包如珍似宝,根本不让穆少婉碰到分毫便已经揣入了怀内。穆少婉瘪着嘴,收回探空的手,心里一边暗骂他自讨苦吃,一边又绞了帕子轻手轻脚的帮穆少霖擦去血渍。
少时,军医提了药箱进来,检查后并未伤及经骨,无甚大碍,帮穆少霖包扎后又开了醒酒的药汤便告退了。
穆少霖就着桌上冷茶饮了一杯,算是清醒些许,可头脑清醒了,心也就跟着钝痛起来。到底是伤人于无形的情字,哪里就是可以凭着意志能化解的,更不是三五天便能好的。穆少霖深知大敌当前,当以国家为重,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或许这个时候让他一个人呆着更好些,穆少霖跟穆少婉挥挥手,声音有些暗哑道:“没事了,你也出去吧。”
穆少婉一边心疼着自家大哥自苦,一边又想知道来龙去脉,有些左右为难,叹了一口气,她不知是该留下询问一番还是离开的好,她咬着手指细思。因久不见穆少婉离开,穆少霖只好盯着她,以眼神无声地催促着。穆少婉又犹豫了片刻,还是没走,到底年轻想知道其中的缘由,这事于穆少霖而言是情伤,可于穆少婉而言却是好奇的厉害。穆少婉知道这一问必然会令穆少霖不悦,但好奇心却让她迈不动腿。
“大哥若有心事,可说于小妹,说不定我还能开解大哥一二。”
穆少霖瞪了她一眼,加重了些语气道:“还不走?”
“我……”穆少婉稍微迟疑了一晌便又被穆少霖吼了一句,可她确实不想走,急中生智道:“哦,我是汇报军情的。”
“讲。”穆少霖只一个字,竟让穆少婉心虚起来,她摇摇头,坚定了心志才说道:“探子来报,大理屯兵十万于下林,似有北上进攻盘城的意思。这些天来,大理人几乎每天都隔着护城河小打小闹一番,想来是为了掩饰他们大军北上的意图。”
“探子何时探得的消息?”
“前天。”不说退敌的方法,却问起消息何时探知的,穆少婉实在不知道穆少霖的想法,只好一五一十的老实交代了。
“还有别的事吗?”穆少霖因连日醉酒,精神不佳,眼神迷离,可他就这么直愣愣地望着穆少婉,倒让穆少婉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后退了一步,才摇头说道:“没了。”
穆少霖揉着额头,并未多看穆少婉一眼,沉声道:“那就出去吧。”
“啊?”
“前日就到的消息,也没见你上报,想来你也应该和大家商议过了,今日反倒特地来说此事,不是无心就是有意了。”穆少霖实在头痛,催着帐外伺候的小将士煎好了醒酒汤赶紧端过来,而后又饮了一杯冷茶,望向穆少婉道:“还不走?”
被穆少霖识破了想法,穆少婉自然不好再留,只得悻悻然地往帐外走,刚行至大帐门口灵机一动,笑着回过头来说道:“大哥,我看那荷包用的是上好的锦缎缝制而成,大哥要不用心清洗一番,只怕那荷包就被血污了去,倒是怪可惜的。”说罢便往帐外去,余光扫过,果然瞥见穆少霖急匆匆地掏出荷包,小心取出里面的穗子置于桌上,轻轻擦拭着荷包上的血渍来。
又是穗子,看来和她大哥的剑穗是同出一人之手了。凭借穆少婉的眼力,自然看到那穗子上嵌的玉牌了,她知道那是苏云音从不离身的物品,如今赠于穆少霖,其心可表,难怪她大哥走了这一趟回来就变了个人,原来是恨自己悔之晚矣啊。穆少婉走出中军大帐后,又叹了一口气,太好奇果然不好,知道的越多反而不痛能快了,气闷的很,只好瞧见穆修巡视完寨子,打南边营口过来,不容置喙直接拉了他往自己的大帐而去。今天她心情不好,他得陪着自己喝上几杯才行了。
穆少霖吩咐人换了几次干净的水,很花费了些功夫才将那荷包清理干净,正要将穗子重新放入荷包时,又想起了那晚的场景,一时情难自已。跟着又摸出锦袋,将里面的纸条平铺在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一句诗直入眼帘,穆少霖闭上眼阻挡住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他又执起那穗子,反复抚摸着玉牌上的梅,那晚苏云音的话尤在耳旁,她说女子以绿色丝绦绑在玉簪花上赠于男子,是为表达爱慕,有期盼成双成对的寓意。今,她以绿色穗子绑在自己从不离身的梅花上,不就是……不就是在告诉他,她思慕于他吗?奈何自己如此愚蠢,白白糟蹋了她的心意。穆少霖以手捶打着额头,骂道:“穆少霖,你该死,该死!”眼泪终是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来,迷住了视线。
想当年,万灵山上,他们曾并肩秉灯夜读,也曾共论天下事,是何等的惬意,只是回忆尤在,独她已经远去。
伤心之至,穆少霖举起酒壶还要再饮,外间小将士却报送了解酒汤来,穆少霖这才理智些,放了酒壶,急急擦干脸上的眼泪,清了喉咙喊道:“进来吧。”小将士这才低着头,端了碗进来。
穆少霖按了按跳动的额角,接过碗来正要饮下,却疑惑那小将从始自终皆埋着头不发一言,他想着莫不是有什么伤心的事情,毕竟也是伺候在中军帐外的人,小将如此这般,岂不是无心征战?又想自己这几日虽在军中,却是有些荒唐,也必有思虑不到的地方,于是问道:“你何故不言?可是有事要禀?”
小将只摇头仍是不言,穆少霖这番却有些疑惑了,看了他两眼道:“你抬起头来。”
那小将似乎受了惊吓一般,瞬间颤抖着匍匐在地,始终不言一语。这其中必然有问题,穆少霖搁下碗喝道:“抬起头来。”
小将颤抖的更为厉害些,但并未抬头,只匍匐着求饶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小人是一时利欲熏心被人蛊惑。”可见找他办事的人眼光并不好,那小将实在胆小的厉害,穆少霖才不过说了两句话,还未质问,他就已经和盘托出。“将军饶命,小人受了钱财后,那人给了小人一包药粉,小人实不敢谋害将军,可那人只说是让人起红疹的药,小人误信为真。但心里实在恐慌,又怕被人发现,伙头军的狗闯了进来,小人仓皇间便将药粉倒在了饭勺上,掉在了大国内,谁知……”小将声音颤抖着,不敢继续往下说。
穆少霖大怒:“便如何了?”
将士支撑在地上的双手抖动不已,颤声道:“那狗吃了地上的饭粒,竟然死了。”
“你说什么?”穆少霖一脚踹开小将,对帐外高声喊道:“来人!来人!”
另一将士进来抱拳道:“将军,有何吩咐?”
“快,快去伙头军处,那大锅内有毒,切勿分食于众将士。”
那将士一惊,立时便反应过来,急忙火速赶往伙头军处。
穆少霖大喝道:“说,那人是谁?”
小将士瑟缩着:“那人蒙着面,小人实在不知,只能通过声音判断是为老者。”
“蒙面老者?又是这个蒙面老者!”穆少霖握紧了拳头,憋着一口气,之前掳走苏云音打伤楚南的是蒙面老者,现在趁着他连日醉酒,堂而皇之潜入军营下药,如入无人之地的还是蒙面老者。穆少霖一拳捶在桌案上,闷响声吓得地上趴着的人一个哆嗦,几乎吓破了胆。“来人,给我查!”
此人武功高强,又胆大包天,实在罪无可赦,是个祸患,如鲠在喉,如若不除,南安怎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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