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音明显一僵,张了张口,却发现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重新咽下。暗黑中,又安静了少时,觅波翻过身去,背对着苏云音,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劝解一般,道:“师妹,帝王之家本无真情,你可要小心了,莫把自己陷了进去,悔之不及。”
“师姐……”不知道觅波为何,突然对于皇室有了想法,对于南宫渊更是偏见。苏云音本欲将南宫渊的好一气说来,改变觅波的想法,哪知觅波并不打算听,直接打断道:“早些睡吧。”
苏云音几次三番尝试着开口,最终也没能再多言,只好躺下睡了。
次日,映月进来叫两人起身,却见觅波早已在院中练剑,银光闪闪,苏云音也净了脸,坐在廊下观看。苏云音见映月过来,便吩咐着传早膳,一边叫映月备了热水,于觅波洗漱。
一时,端了热水来,两人默契地只当是昨日之事并未发生一样,照常还是亲热的模样。苏云音亲自绞了帕子递上去,觅波一边接过擦着脸,见着正是周斯捧的铜盆,便一边又揶揄道:“我怕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得你这御前伺候的人捧水,又得你东夜的皇后伺候。”
周斯陪着笑,总担心觅波将他的秘密说出来,谄媚地讨好道:“娘娘是姑娘的师妹,且亲自侍奉,更何况是奴才。再者,姑娘狭义心肠,能伺候姑娘,岂不是奴才的运道?”
“你倒是很会说话。”觅波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似是而非地应着,大笑一场,将帕子丢进盆中,拉着苏云音进屋用早膳去了,徒留周斯一脸的窘态。
用过早膳,撤了席面,觅波与苏云音宽坐一时,这才拿出包袱来,递于苏云音,道:“这是你才来东夜时,半夏自行研究,配的药,师父看过后,也说好。只是她走的匆忙,不及见上你一面,当面交代,只得由我转交与你了。你先吃着,要是当真治愈了心疾,也是好事。”
苏云音命映月收着,那边,觅波又拿出好些头面来,南安的点心,杂耍等物,不计其数,看的苏云音要花缭乱,摇着觅波的手臂,笑着地说道:“师姐可是从不爱这些的,不过来一次东夜,倒想着给师妹带了如许多的礼物来,可见师姐确实念着我的。”
“瞧你想的美呢。”觅波点了点苏云音的额头,“我可不耐烦收集这么些玩意儿,给你千山万水的送来。这些个呀,都是莫皇后为你准备的,听说南安派了我来东夜,便早早的叫人备了几大车,在历城的城门口专程等着交于我。我实在嫌着麻烦,好歹是你母后的一片心意,也不好全博了去,只得挑了几样你最爱的带来便算是交差了。”
“母后。”说起莫初柔,苏云音眼眶含泪,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一样一样的抚摸过哪些东西,爱的什么似的,问道:“不知母后可还好?还有皇兄?”
觅波示意映月讲那些个东西收起来,回道:“自从你走后,我也在未见过太子一面。据闻太子很得皇上重用,太子也有历练的意思,常年在外操练兵马,倒是少年有成,想来也是挺好的。至于皇后,怕是年岁大了,加之思念成疾,病了几回。”说着便见苏云音立马皱着眉,觅波只觉说的过了些,赶紧改口道:“你也别担心,到底宫中少不了太医侍奉,想来也是伤风的小毛病,早该是好的了。反倒是你自己,须得善自保养才是。”
说罢见苏云音仍旧托着腮,思绪早已飘远,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越皱越深。苏云音的心绪起伏过大,引发心疾的例子比比皆是,觅波仍是心有余悸,见势不妙,立马跟映月使着眼色。
映月会意,随手便捧着一个红漆的盒子,满脸堆笑地凑上前去,说道:“娘娘,这些南安送来的小玩意儿,奴婢看着也喜欢的紧,可惜却无娘娘这般好的福气。娘娘也心疼心疼奴婢,可怜奴婢思念故乡的心思,这一盒子宝贝啊,便赏了奴婢罢。”
“我瞧瞧,你都看中了何物?”觅波赶紧接着话,跑上来揭了盒子一看,又是“哟呵”一声,道:“映月,我看着你眼光不错啊,这些首饰只怕全是出自大内了?”
觅波也不过是浑说几句,不过逗得苏云音开开心,莫要郁郁寡欢的再生了病。而那边的映月,也不过是随手取的盒子说事,根本不知里面装的是何物。乍一听是大内锻造,她哪里来的胆子,敢用皇后用的东西。于是立马捧着盒子,高举过头,道:“奴婢僭越了……”
话犹未了,苏云音“噗呲”一笑,接着说道:“好,都赏你了。”随即又转向觅波,讥诮着,“还是你觅波姑娘的意思呢,还不赶紧上来谢恩。”
映月直言不敢,苏云音却是笑得更开心了些,招的映月和觅波不知所以。苏云音捂着嘴,语气中满是笑意,道:“你还不赶紧瞧瞧盒子里是什么?这般稀里糊涂地就推辞,也不怕惹恼了我?倒不知你是师姐的丫头还是我的丫头了?”
映月如言,这才瞧了一眼,也是跟着一笑,盒子里装的确实是首饰,但哪里是什么大内的首饰,不过花里胡哨一些,看着怪唬人的,其实也不过是云州城中的老字号罢了。觅波是江湖人,哪里知道这个,随口一说,竟然连映月也给唬了去。映月端着首饰,假意搡了一把觅波,憋着嘴道:“姑娘尽会拿人玩笑,险些叫奴婢犯了大错呢。”
觅波胡乱地转着眼睛,不知她主仆二人说些个什么。映月和苏云音又是笑话了一场,映月这才实话相告了,然后说道:“可见姑娘虽有娘娘这般的师妹,却无娘娘这般的眼光呢。”
映月倒也不怕觅波,见苏云音也笑着呢,便也凑着趣而,肆意地调笑着。觅波本不是小心眼的人,到也不在乎,也跟着笑了一场。
半晌方歇,觅波轻轻拧了拧苏云音的手臂,故作了厉害的模样说道:“都是你教导出来的人,她以下犯上,我也只管跟你着做主子的人说,看你给我个什么交代,我要听得不满意了,还要拿你是问的。”
苏云音求助似的看向映月,映月只管偏过头去,假装不知,道:“奴婢也是听娘娘的吩咐办事呢。再者,娘娘师姐妹间的事情,奴婢怎么好参和呢。”
“看你这番还有何话好说?”觅波抱着双臂,直眼望着苏云音,一副瞧着苏云音笑话般。
这边屋内正玩闹的开心呢,只听门上回道:“启禀娘娘,北漠公主来了。”
话还未回完,便被耶律傲雪的声音压过,她人未至声已至,大声问道:“院中的事情总算是处理完了,不知你师姐走也没走?趁着天凉气清的,叫她出来与我比试比试?”话音未落,便见耶律傲雪一身劲装,特意挎着弯刀进了屋,满屋子的搜索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觅波的身上,问道:“你就是那个师姐?”
“那个师姐?”觅波一噎,放下茶杯,起身拱手,反问道:“你就是那个不被看重的公主?”
耶律傲雪也是一噎,哆嗦着手指,半晌,两人倒像是遇上了同道中人一般,相视一笑,而后又是仰天大笑。耶律傲雪抬起弯刀,问道:“咱们院中比划比划腿脚?”
“请。”觅波也有意试试耶律傲雪的伸手,取了自己的佩剑,便与耶律傲雪出了屋。这边苏云音和映月二人面面相觑,映月愣了片刻,才问道:“这一出是一出的便是江湖人士?”
“咱们也跟出去看看。”苏云音怕觅波张口便问耶律傲雪,可要拜入万灵山门下,于是也不顾映月的错愕,匆匆跟了出来。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两人汇报了家门之后,觅波便如是问了耶律傲雪,耶律傲雪疑惑地眨着眼睛,问道:“万灵山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苏云音还在担心着耶律傲雪窘然,哪知她这般一回,倒让觅波不知如何接话,逗得众人哂笑不止。耶律傲雪自然更是好奇,也不比试了,只管拉着觅波追问起来。
好在这时万德庄来了人回话,解了觅波的措手不及,只听那人一脸的急色,匆匆回道:“六叔说穆将军的病情只怕不好了,只是将军口口声声念着娘娘,在下特来相请。”
昨日里苏云音才去瞧过,六叔也说已经有些起色,照顾的精细些,不出几月便能醒来,今日却又说不好,众人怎能不大吃一惊。周斯赶紧备了车马,觅波也跟着苏云音前去,耶律傲雪不好跟去,只说改日再来,便告了辞。
这边,周斯驾着马,催着马车急急往万德庄赶去。一时到了地方上,,马车还未停稳,苏云音便已经坐到了车帘下,只待马车一听,便急急地跳下马车,生恐不及见上穆少霖最后一面,又怕只能再见最后一面。心中怅惘难耐,跌跌撞撞地跑进了进去。
觅波再后快行两步跟上,一伸手便扶住苏云音,劝慰道:“他吉人自有天相,你只管放心,要是真到了那个时候,还有我呢。大不了我豁出去,凭着这几十年的内力不要,救他一命还是不在话下的。”说着又在苏云音的手上捏了捏,示意她宽心。
苏云音虽是点着头,双眼却暴露了她的心思,里面是一汪惊惧和害怕,眼泪欲滴未滴。她到底心里没有底,脚下深一步浅一步的,拉着觅波的手,踉踉跄跄地进了屋。
屋中,匡二和六叔早已等候多时,见苏云音前来,立马让过位置,摆了凳子放在床边,苏云音坐了。不过一夜未见罢了,穆少霖的脸色已经蜡白,出气没有进气多了,整个人像是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般,挣扎着,额上满是汗水,嘴里只管着念着苏云音的名字。
此情此景,苏云音再也不能控制,眼泪便相思断了线的珠帘一般,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
生离死别跟前,苏云音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人。苏云音双手握住穆少霖的手,越握越紧,只怕他的手会滑落一样,哽咽着回道:“我在,我在,我一直都在。”
匡二此前还不明白,苏云音为何不顾一切也要救穆少霖,眼前此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六叔自责地说道:“穆将军心气越见弱了下来,只得以强势的内力疏导为主了,可惜老朽不会武,二爷又受了伤,此时也是有心无力,否则还有一线希望。”
万德庄的两人眼神转换着,还不知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周斯是御前的人,自然不能让人腹诽了南宫渊和苏云音,又想着南宫渊说过的话,穆少霖所死,苏云音将记他一辈子。周斯为南宫渊不平,但又无能扭转已经发生的事实,于是提议道:“奴才与觅波姑娘二人合力如何?”
六叔看了一眼两人,都是不凡的模样,回道:“那是再好不过的。”于是和匡二对视一眼,出了房门。这边,苏云音早已哭倒在穆少霖的身侧。如此,觅波二人自然不好疏导内力,向映月使着眼色,映月赶紧上前搀扶了苏云音,苏云音实在固执地厉害,只不愿意让开半步。
映月无法,只好好言相劝道:“娘娘,老先生也如是说了,便让姑娘和周总管一试罢。”苏云音已然哭的稀里糊涂的,哪里还听得那许多。
“罢了。”觅波经历了公羊孙和半夏的事,才知世间最难得的还是真情,也是于心不忍,吩咐映月出去候着。觅波和周斯一左一右绕开苏云音,彼此微微点头,准备好了,便一起提气,一掌齐齐打入穆少霖的四经八脉中。
苏云音旁若无人地为穆少霖擦拭着额上的汗,一边念着穆少霖的名字。又如此坚持了半个时辰,许是觅波二人的内力终于齐了效用,混混沌沌中,倒也逃离了梦魇。
穆少霖平复下来后,竟然听着了苏云音呼喊自己的声音,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光,苏云音还未出嫁之时,只觉心病去了大半,伤势也不过尔尔,便迷迷糊糊地安然睡了过去。
见穆少霖死里逃生,苏云音喜极而涕,才要上前拉住穆少霖,便被周斯拦住,意味不明地说道:“娘娘身子弱些,只怕受不得我二人的霸道内力,还需娘娘一旁等候。”说着又和觅波如此持续了半个时辰,直到穆少霖彻底缓和下来时,这才双双收了势,暗自调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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