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东方露出了鱼肚白,觅波望眼欲穿的那扇门才被从里打开。
觅波一个健步冲上前去,拉住半夏就问:“师妹呢?”
半夏将两扇门全部大打开,让朝阳照进来。她现在兴奋又激动,老前辈们果然没说错,医毒本是一体的,她经过这一夜终于真正领会了这个道理,恨不得马上提笔记下来,立成著作,以供后人研习。想到这里半夏就等不得了,大致揩去汗渍就要动笔了,仿佛觅波就像不存在一般,她方才的问话也根本没入半夏的耳。
“哎,我问你做什么。”觅波错身进屋,屋子还是一片狼藉,而那个罪魁祸首显然是得救了,呼吸声均匀,跟昨晚简直判若两人。觅波没好气地斜了那人一眼,转过头来却是大事不妙,苏云音几乎瘫倒在地,双手勉强扶着凳子还能坐起来,人恍恍惚惚的已然不大清醒了,眼底青黑,脸上竟没有半分血色。
觅波吓得不轻,赶紧上前扶起苏云音,触手的一片冰凉,顿时火气就上来了,冲着半夏就吼:“还写什么呢,赶紧过来看看。”
那边的半夏还是心无旁骛,认真仔细的了不得。
觅波暗自提了几分内力,不怒自威地喊道:“半夏,师妹出事了。”
还在走笔如花的半夏身子一震,手一抖,毛笔滑落,笔尖上的墨汁晕染了一片。她回过神来,咬着右手食指的指关节,一入迷把最要紧的人给忘记了。半夏连忙小跑过去,苏云音这会儿已经彻底昏死过去,情况显然比那中了蛊毒的还要严重些,不敢怠慢,立刻探了脉。
觅波实在气不过,为人本就这般性格不懂得加以掩饰,冷言冷语地说道:“哼,说什么医者父母心,我看是谈起医来父母也能抛去了。也对,到底不是你的师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然不用心疼,也不会有个厉害的师父责备。”
觅波要打要骂半夏都认了,可偏偏觅波要说的那么难听,别人也就算了,觅波是和她一起在万灵山长大的,彼此那么要好的。整个山上都知道她痴迷医术,觅波却偏要用这个来挖苦她,一时气闷,心里梗的慌,写了个药方子丢过去,语气不善地回道:“我自知有错,师姐要怎么责罚都可以,何苦要把话说的这般气人,她是掌门师叔的弟子,怎么就不是我的师妹了?教训我也就罢了,何必还要带上我的父母。”
“我……”
“也好,只是你的师妹了,又只有你才想着她,她要出事了,我拿命担着,她要好了,我也一定想了办法告诉圣上,好歹封你个郡主当着,才不算枉费了师姐的苦心。”说罢也不看觅波作何反应,哭着跑了出去。
这头觅波也是窝了一肚子的气,原先说出那样的话来,她就知道一时气急说的严重了,思量着道歉呢,半夏这几句话硬生生地将她的歉意全部逼为了火气。感情她觅波是个谄媚的人,靠着讨好苏云音过活?
现在就是打死觅波也不能道歉了,要道歉也得是半夏先开口才行了。
气归气,那都是她和半夏的问题,不该把苗头引到苏云音身上。觅波还算理智,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苏云音安顿好后,喂过药,掖掖被角,觅波在屋内耗着就是不出去。她虽不喜欢这屋内太热,但更不喜欢这个时候遇上半夏,所以干脆硬着头皮呆在屋里,看着苏云音的话本子打发时间。
这一呆就是整整两天,觅波着实难受的紧,屋内又热又无聊,话本子没什么好看,前前后后被觅波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总不见苏云音醒来。觅波想着还是应该找半夏问问的,又想起两人前几天才刚闹了不愉快,她这么找去,不就相当于是跟半夏认错低头了吗,觅波死耗着,她就不信苏云音这么久没醒,半夏就不担心。
而事实上,半夏就是担心也没有去里屋的必要,她号过脉,知道苏云音什么能醒,什么时候不会醒。
不过,半夏还是来了,端着一碗药和一些饭食。
半夏放下托盘,端起药碗给苏云音喂药,期间并未和觅波交谈一句,喂完端了药碗也就出去了。
觅波一直等着半夏那句“对不起。”或者“饿了吧,吃点。”这类似的话,结果从头到尾半夏甚至都没看她一眼。苏云音还睡着,显然这些饭食不可能是给苏云音的,半夏也能耗的住,就是不说是给觅波的。不说就不说吧,觅波照吃不误。
此后一直到苏云音醒来那天,觅波和半夏都这么别扭着,相互已经原谅,但就是都不先开口。
一弹指,又过去了几天,觅波的耐性几乎就要耗尽,准备冒着被赶出山门的风险去求师父的时候,苏云音总算睁开了眼。
苏云音睡了久些,头有些昏昏沉沉不大灵活。觅波赶紧扶着她坐起来,又给倒了茶,苏云音喝过茶,倚着几个软枕歪着,好一会儿,涣散的眼神才慢慢收拢恢复些清明,又问觅波要了一杯茶。
苏云音喝完茶,勾着一丝看似不在意实则不然的微笑问道:“师姐,我都躺了多久了?”
觅波掐指一算,说:“有五天了。”
五天啊,苏云音接着放茶杯的动作转过身去,同时也藏去了她眼下的叹息:又白白耗费了五天。再转过身来,苏云音还和刚才别无二致,迟疑了一下,喜忧参半地道:“如今醒来是好事,就是期间肯定不少麻烦了半夏师姐,一会儿她来怕是又要念叨我这病人了,师姐可要为我说说话。”
要不是苏云音才醒,还病怏怏的不堪一击,觅波就要以为她是装睡,看了一出大戏了。
“师姐?”
“好,一定的。”觅波回过神来,躲开苏云音疑问的眼神,拉着她往屋外走,笑说,“师妹醒来的正是时候,听雨阁里的迎春花开了,黄灿灿的一片,好不漂亮。你躺了这么久,身子骨估计都不利索了,外头阳光正好,我们出去走走,看看花。”
苏云音纳闷了,觅波什么时候也爱看这些花了,她这一病,万灵山的大师姐就改了性子?苏云音心中疑虑却并不问出口,跟在觅波身后赏花,也暗自留意着觅波的言行。
果真,说来赏花的是觅波,花丛间兴致缺缺的也是觅波。这倒也正常,本就不是爱花的人,让苏云音尤其不解的是觅波这个样子分明有心事,可她那个心直口快的人却能忍到现在,宁愿一朵一朵地揪着花朵暗自较劲,却愣是没和苏云音提及一个字。
苏云音正好奇呢,就找到了问题的根本。
苏云音和觅波在园子里走马观花的逛着,半夏端着药碗迎面而来,想来是苏云音醒后,半夏给她送药没在屋里见到人才找了出来。苏云音看向左边,刚刚还在身侧的人,这会儿却故意落后一步,不是和半夏置气了就是苏云音记错了。
这些不寻常的举动,苏云音只暗自记下,稍后私下里再慢慢询问。她淡淡笑着,迎上去挽着半夏的胳膊,讨好着:“师姐,我们正赏花呢,花香自然,混入药味岂不扫兴?先搁着,待会儿再喝吧?”
“我从你屋里一路寻到这里,已经搁置许久了。”半夏并不为苏云音的那几句话所动,抬眼朝觅波望去,话里话外都带着些不明的意味,“再说了,我要如了你的意,大师姐指不定就要说我委屈了你。”
如果说刚才觅波的不寻常只是让苏云音有所猜测,在听完半夏的这几句话后,她便肯定了。苏云音故作不明就里般凑到觅波跟前,充傻卖乖道:“师姐,说来赏花的可是你呀。药,我肯定会喝,不至于因为早会儿晚会儿就跟人置气的吧?”
“哪能啊。”觅波像是为证清白似的,刻意提高了些嗓音。
“那我怎么说?”半夏自然表示不服。
苏云音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向觅波,觅波也不低头,“那是因为你……”
“这事的确是我的错,我道歉,不然你不闷死在暖阁内也该饿死了。”
“我……”
“可是师姐你先挑起的事端,你敢做不敢当啦?”
觅波抓着头皮,私下里怎么说都好,就是负荆请罪也行,半夏从来都本本分分的一个人,今天怎么就不依不饶起来了。觅波总感觉像是半夏专门找了苏云音在场时说这事,想要为自己主持公道的意思吧。觅波更加为难起来,道歉容易,可在小师妹面前道歉会不会又损大师姐的威严呢?
觅波试探性问:“一定得现在?”
“一定。”
“总得有个理由吧?”
“还需要理由吗?”觅波以为半夏又要搬什么大道理的时候,没曾想,半夏歪着脑袋很是郁闷地说道:“那我辛苦这么些天,琢磨着你的口味,做的那些饭食不都浪费了?”
“……”这下觅波无话可说了,憋着一脸的笑意,当下就躬身行礼,“辛苦师妹了,还有,对不住了。”半夏虽然还是昂着头,根本不像是要原谅觅波的样子,可嘴角却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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