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南宫渊走到近处时,苏云音一惊,那不正是当初静园小庄被她救回,后又不辞而别的人吗,它竟是东夜皇帝。可再观南宫渊,他却是微笑的正到好处,面无疑色,甚至还有一丝戏谑。苏云音瞬间明了,看来他早已知道自己是何人了。
苏云音还在怔愣之时,却听赞者唱道:“奠雁。”
南宫渊奉上象征忠贞的大雁后,便向苏云音递来了红绸,这时苏云音才回过神来,让孟姑接了大雁,对着南宫渊曲膝微微一拜,便接过红绸,与南宫渊各执红绸一端,接着便有仪仗而来,高举婚伞在他二人头上。
两人要在婚伞之下,一路步行至东夜庙堂行礼。奈何苏云音体弱,又恰巧近日身体不适,不过走出不远,便露出了端倪,南宫渊如何不知,只浅笑着放慢了些脚步,又用仅二人能听到的声音揶揄道:“艾草身子委实差些。”顿时,苏云音的脚步更慢了,脸也更红了些,倒是南宫渊却畅快了许多,像是终于报得大仇一般。
待他二人终于到了宗庙,进了大殿,便有內监端了盆来,只听赞者高声道:“行沃盥礼。”
两人分别在盆中净了手,擦拭了水渍。赞者又道:“分劳合卺。”两人一边行礼,一边便有赞者唱道:“贺尔良缘,新婚绸缪。亲结其缡,九十其仪。合而孔嘉,永结同心。贺尔新人,新婚燕好。同劳而食,扶持与共。互亲互爱,相敬如如宾。贺尔佳合,新婚眷好。合卺而酳,同甘共苦。相知相恋,敬慎重正。”
之后赞者又道:“解缨结发。”
南宫渊和苏云音互拜后,南宫渊亲手取下苏云音头上许婚之缨,各自剪下二人一缕头发,用红缨结在一起。
而后赞者高声道:“却扇。”
便有內监端着托盘躬身上前,苏云音拿下婚扇放入托盘内,內监退下,赞者道:“礼成。”
接着南宫渊便大宴宾客群臣,而苏云音则是孟姑和映月陪着,由內监领去了凤梧宫。
此时已经申时左右,因着东夜又在至北方,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而凤梧宫为了迎接苏云音,整座宫殿亮如白昼,隐隐约约传出丝竹之音。
孟姑和映月扶着苏云音下了步撵,见东夜这般安排,孟姑满意地点点头。几人进了凤梧宫后,却见殿内竟是以椒和泥涂壁,温暖而又芳香,一应摆设无不珍贵而又不失雅趣。孟姑见了很是高兴,附在苏云音耳边小声地说道:“椒房之宠,可见皇上看重娘娘。”
映月也跟着点头,苏云音却只笑不语,佯装羞涩地低着头,而她心中早就明了,莫说南宫渊看重她,怕是除了相互利用,再无情分可言了。苏云音心中明镜似的,面上却不察,只让她二人扶着自己在床边坐下。
苏云音这边才坐下,引路的内监便带了凤梧宫上下的丫环进来拜见皇后,拜罢,内监赶紧双手呈上皇后印章印鉴,此后他们边都是凤梧宫的人了,跪在地上等着苏云音训示。苏云音粗略地扫过众人,皆是聪明机灵的模样,看来是南宫渊特意精挑细选了来,放在这处监视着自己的了。苏云音心里一阵好笑,看来这南宫渊早就准备妥当,只等着看她做困兽之斗了。
苏云音直看了众人许久,才让映月接过了内监呈上的印章印鉴,而后便朗声道:“赏。”
孟姑便端出早就准备好的赏赐银两,交于领头的内监分于众人,内监谢过,察言观色一番后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娘娘初来东夜,恐有不习惯的地方,皇上爱重娘娘,不忍娘娘受苦,特特让奴才选了这十来个人伺候,奴才斗胆,敢问娘娘,这些人还不知该领何职,奴才也好跟皇上回话。”
苏云音笑着道:“既是如此,本宫就谢过皇上了。让她们都在殿中伺候吧,今日已晚,先暂且下去歇息,明日卯时各自在映月和孟姑手中领了职就是了。”
“是。”众人齐声应道,便躬身退了下去。
应付了这些人,苏云音终于得了半刻的空闲,她早已疲累不堪,饥饿难耐,又吃不惯北方膳食,只囫囵用了几块点心。而后便吩咐孟姑带几个人,连夜将自己的一应嫁妆分门别类归置出来,列了清单明日交于她过目,叮嘱道:“明日还需接见接见几位后妃,王都贵妇,一应赏赐必得得体,不该让东夜笑话了南安才是。姑姑权且辛苦一夜吧。”
“娘娘放心,老奴省的。”孟姑犹豫片刻,嗫嚅着说道:“礼单却是容易,只是……”。孟姑只是了好半晌,到底还是担心自己想岔了,没能说出口来。
苏云音漱了口,端着茶道:“姑姑与我相伴十几年,从来都是直言不讳,今日怎么吞吞吐吐起来,直说何妨。”
孟姑无法,只好上前一步,小声说道:“老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那些丫环虽说都是好的,到底不如咱们从南安带来的用着放心些,娘娘若是不好驳了皇上的面子,只留下,安排在下人房里做些洒扫的粗使活计岂不是更好?”
苏云音并不作任何解释,只笑笑说道:“姑姑放心,且去忙吧,我只有安排。”
孟姑不好再劝,只得点了几个人,便躬身退了下去清点嫁妆,安顿随嫁人员。
孟姑走后,苏云音只留了映月伺候,挥退了其余人等,又吩咐映月关了殿门,而后便懒洋洋地歪着,由映月捏着肩膀,稍作歇息。
苏云音实在累极,这一歪,竟睡了过去,直至戌时上下,才被映月唤醒:“娘娘快醒醒,皇上来了。”
苏云音迷蒙着眼睛,呆愣片刻才清醒些,于是赶忙起了身,映月帮着整理了衣衫发钗,才扶着苏云音往殿门口迎去。
不远处,南宫渊一身吉服,大约饮多了酒,面色潮红,就是如此,也难掩他的风姿特秀。只一眼,苏云音便不觉地想起了小时候读的书来,她记得《诗经.卫风》中,有一诗正是为南宫渊这样的男子所作。“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匪君子,充耳秀莹,会弁如星。有匪君子,如锡如金,如圭如璧。”她心下默念着,又忆起当初静园小庄时,南宫渊的蛮徒之言,竟是红了脸。
南宫渊好整以暇地观赏着苏云音的面部变化,一边又在一众内监随从的簇拥下,往苏云音的方向阔步而来。
苏云音携了映月正要拜下,却被南宫渊双手拉住,正要让她不必多礼,触手的却是一片柔软的冰凉,甚是不悦,皱了眉头说道:“皇后体弱,如何等在风口处,岂非要让朕心疼?”说着也不顾苏云音的不自在和挣扎,径直拥着她往内室而去,一边又要指责伺候的人不用心,然,抬头一看,整个殿内,除却映月竟别无他人,当下便有些微怒道:“周斯,朕于皇后大婚之日,凤梧宫竟只得一人伺候,你是怎么办差的?”
周斯正要解释,苏云音却先一步说道:“此乃臣妾之意,皇上勿怪他人。”
南宫渊将空荡荡的大殿环视一圈,又盯着苏云音许久,才沉声道:“皇后生于皇家,当知皇家忌讳。大婚之夜,如此大喜之事,皇后却要挥退众人,让凤梧宫一片冷清,可知甚是不祥?”见苏云音面色如常,并不急着解释,也并未见面有惧色,心中莫名多出一丝恼怒来,加重了些语气又道:“皇后无有辩解?”
苏云音借着行礼,挣开南宫渊的怀抱,后退两步,才曲膝垂首答道:“臣妾乃南安万灵山一野人,疏懒成性,不知礼仪,冒犯了皇上,请皇上降罪。”
她这是何意?要在大婚之夜,将他拒之门外?南宫渊脸色立马黑了下来,方才在殿门口见着苏云音的那股子心猿意马的心情,瞬间消散无两,看在大喜之日不易动怒上,才勉强压抑了火气,挥了袖子转过身来背对着苏云音。
哪知如此一番,却正对上满桌早已凉透的珍馐,竟是未曾动过一筷。难为南宫渊担心她用不惯北方的膳食,特意在大婚前,从东夜四处搜罗来几位擅做南方菜肴的厨子,如今倒成了他自作多情了。南宫渊忍无可忍,怒火蹭蹭地直冲头顶,直接冷哼一声,甩了袖子,便领着周斯和一众随侍出了凤梧宫,往正德宫方向摆驾而去。
南宫渊不怒自威,更何况是黑着脸出的凤梧宫,似是南宫渊的余威遗留在了大殿内,他竟离开多时,映月才敢动弹了两下,如惊弓之鸟般,踟蹰地上前,哭丧着脸说道:“娘娘,你怎能将皇上赶走?大婚之夜,皇上未宿在娘娘宫中,却要宿在别处,岂非让天下人议论?娘娘以后将如何在这后宫立足?”
苏云音置若未闻,却仿佛松了一口气般,忙伸手摘了发钗,宽了外衣,急唤映月前来伺候自己洗漱,歇下。她这般不上心的模样,让映月叹了又叹,此事明日必定传的满城风雨,届时,苏云音便沦为天下笑柄,南安亦在其列。映月拉住准备歇下的苏云音,求道:“娘娘,为长远之计,派人去请皇上来吧。”
“你有这份心思,足矣。”苏云音将映月扶起,烛火打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挡去了她眼中的那份害怕与担心,苏云音淡然地笑道:“与其做一对两相猜疑,相互利用的夫妻,不如从一开始便断了念头,至少还能留有清净。”
至于苏云音所说的利用猜疑,映月自然不知从何而来,不好违抗苏云音的命令,只得在心中为苏云音祷告,希望明日情况不会太糟,又满腹疑惑地伺候着苏云音歇下了。
其实,苏云音并没有告诉映月全部的实话,原本她已不做他想,只是再见南宫渊深邃不见底的眼眸时,她竟想起了与他完全相反的另外一个人,她不是圣人,一时半刻实难放下,所以才临时起意,不得已而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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