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董文和许多人心里看来,他一个前途无量的少年举人比一个重病随时可能归西的皮包骨头比起来,只要有脑子的人都会知道怎么选择的。
所以,当听到陈连生带着说要听舒甜的意见后他下意识整了整衣襟,昂首挺胸站好。
可是,舒甜的脑回路和大丰朝绝大多数女子完全不同。大丰朝的女子不管出身如何都会被教导得依附男子而活,舒甜前世虽然过得磕磕碰碰但也不曾想过依赖别人,这辈子靠着她如今的手艺过日子也并不艰难。在她看来,嫁给董文就意味着无尽的束缚,而陈连生不会束缚也束缚不了她。怎么选择也是一目了然。
“多谢董大公子厚爱!只是既然是家父从小教导你要重信重诺,你更当知晓我必然也不会是那种得陇望蜀的人。不说在成婚前你从未和我提过什么婚事信物,就是真的有这回事也只能说明你我之间缘分不够。”
你当舒甜之前为什么一直不说话,便是因为她一直在想怎么将董文回绝了才好。她这人没有什么应急的口才,要是再不多事前想想就更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董文一直对外说舒秀才和他有约定还有信物,舒甜可是搜索了原主记忆许多遍,照理说这么重要的事情心系董文的原主绝对不会没记忆,可她还真没找到相关的记忆。倒是原主一直想送董文荷包来着却被董文有礼地拒绝,让原主心心念念挂了许久,最近才渐渐没了那惆怅之意。
“舒妹妹,你怎可这么说?”董文似是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捂着心口倒退了两步。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陈连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情有些雀跃,但很快就被他归结到他讨厌董文,所以才会想看人吃瘪上头了。顿了顿又补上一刀:“董举人可听清内子的话了?日后请叫她一声陈大奶奶,或者……舒家妹子。”
陈大奶奶?!舒甜听着这个称呼默默掐了把陈连生肩膀,虽然她心态三十,但身体才十三,放前世也就是个初一学生,这称呼无端端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连生,你怎么这么和董举人说话呢。”小王氏抚着心口,其实不是为陈连生敢和官兵都客客气气的董举人呛声,而是听口气这野种病秧子和秀才家丫头竟然不愿意分开。
“娘,难道你愿意你儿子被人夺了妻子只能忍气吞声?”陈连生黑幽幽的眸子就那样直视小王氏眼睛字把小王氏看得心虚别开脸,这才施施然补充道:“陈某虽病弱不才,但也知糟糠妻不可弃的道理,更何况娘子还是陈某福星,从成亲之日起为陈某擦身洗浴、喂饭梳头,绝不假手他人。如此良妻若眼睁睁让人夺去,那才是陈某无能,是陈家无能。”
随着陈连生一字一句吐出,他脑海里也出现了舒甜为他做的那一桩桩一件件,就算她和前世那些虚伪面孔重叠,此刻他话语也越发铿锵坚定。
被斥责无能的陈村长面皮涨红到青紫,心中骂了无数句娘后也只能僵着脸用一种老怀安慰的表情看向陈连生:“连生说得是,都是爷爷无能啊!想着董家大郎是咱们陈家碾第一个少年举人,竟然着相了。”
“董家大郎,虽然你现在身为举人,可村长爷爷还是要教训你一句:何谓君子,何谓孝悌?君子不夺人所好,为人子女当孝顺长辈。你爹娘花了毕生心血供你念书明理不是让你做些仗势强夺人妻的混账事来气死你奶奶和你娘的。”
陈村长这番话立时赢得了院墙内外一阵喝彩,大家纷纷赞扬村长不愧是大家的村长,瞧这番话说得多有水平,就是举人老爷不也被说得哑口无言了么。村长的威信再次上了一个台阶,陈村长心中的郁结总算好了那么一些。
比起只是议论赞扬的村民,董文娘那瞬间迸发的喜意可就真切多了,“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她就一直以秀才娘子言行举止为蓝本来要求自己,可实际上她根本就没舒甜娘那种宽阔的胸襟。昨天董文明明想晚上把娶舒甜的真正利害关系给她说清楚,谁知道她一气之下回了娘家,今天就算回来了也全程不言不动更别提有机会私底下听听董文的解释了。
而陈村长的话完全说到了她心坎,怎么不感激涕零放声大哭。这一哭,可把向来只闷声做事的董文爹给刺激到了。董文爹没那么多心思,早年他就想和舒秀才结亲家来着,董文中举回来的要求虽然离谱了点,但也算全了他和舒秀才一番情谊,所以他便保持了默认赞同。
可一来舒甜不愿,二来陈村长反对,三来贤淑的妻子竟然失态大哭。三者加起来彻底压垮了本就因为董奶奶昏迷开始左右摇摆的汉子,猛然站起来大喝了一声,“别吵了!”
“文儿你别再想拆散连生和甜丫头了,这事没门。要是真感念舒秀才对你的恩德,等你明年春闱后就把阿圆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吧。”
“连生,是董大伯对不住你。日后家里有什么重活累活尽管使唤大伯。”
“甜丫头,这次是你董家大哥想岔了差点做了错事,你别怪他。连生是个好孩子,你和他要好好过日子。”
“村长,我代文儿给你跪下磕头认错。这事儿咱们就这么过去了行不?”
董文爹往日在镇上给人当掌柜还算有几分体面,这一跪把陈村长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将人给搀了起来,“都是一个村的乡里乡亲本就没什么事儿。董文这小子也出于感念舒秀才恩德,怕连生媳妇受委屈,这才想方设法要让大家都往好日子过咧。这么重情重义的孩子,是我们家连生的福气,也是连生媳妇的福气,更是你董家的福气。”
陈村长说到这儿话锋又是一转,“唉,只是连生这孩子多亏了连生媳妇病才好起来,他又怎么舍得放连生媳妇离开呢。”
舒甜没听出来,陈连生却是眼神闪了闪,陈村长这话好似在说他死拽着舒甜做救命稻草呢。幸好他知道舒甜是真的没心思跟董文离开,再怎么挑拨舒甜都没事,倒是董文就不一定了。
“大伙别围在这里,都散了吧。”陈村长暗地挑拨完之后背着手笑呵呵出了董家院门,挥手驱散了看热闹的人群。
这一波三折的夺妻案,呃,不对,应该叫举人报恩案就此落下帷幕。陈村长内心深处隐秘再次没能实现,回家的步子都走得有些萧索。
陈继祖和小王氏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直到没人的时候陈继祖才重重啐了一口,“那野种要是下午才回来多好啊!那董大郎可是卯足了劲想把舒家丫头娶到手,就差一步,咱们就顺利把人给赶出家门了啊。”
陈村长黑沉着脸打量了周围,这才低声警告陈继祖,“这话在家里说说可以,外面千万别再提了。”
“爹,难道就这样看着连生身子越来越好,过不了多久就回来要求执掌家业么?那咱们得宝怎么办?这次又没考上秀才,还被人占着长子名头,说亲都不容易说着好的。”小王氏真的不想继续装下去了,装了一二十年贤惠,除了一堆虚头巴脑名声能有什么,连家业都给儿子守不住。
“是啊爹,今天听董家的意思是要给连生媳妇撑腰来着。以前那野种如果病死剩舒家那小丫头寡妇还不是想怎么磋磨怎么磋磨,可现在看来连生媳妇心大还多了两门撑腰的亲戚,要是这两门亲戚被连生媳妇说动了要碾房可怎么办?”
陈继祖觉得自己的担忧绝不是无的放矢,弄不好舒甜就是想着碾房才拒绝董文提议的,要知道董家可没有什么家规族规家产该谁继承,董文娘那么厉害的一个妇人,舒甜肯定知道对付不了,倒是自家老娘和媳妇都是仁善好名声在外头,保不准舒甜就觉得好拿捏。
有句话叫“你心里有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陈家人心心念念就是家里那碾房,但凡陈连生和舒甜还活着他们就觉得小夫妻俩是居心不良。殊不知人家两人打从心眼里看不上陈家碾房,也不曾动过回去抢夺陈家家产的念头。
被钱家夫妻送回山上后舒甜就马不停蹄地整理带来回来的那堆东西。
陈连生在回廊下坐着静静看了她许久,突然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啊?”舒甜正盘算着怎么处理这几堆东西,根本没听清陈连生说了什么,回头看向陈连生,大大的杏眸里满满的茫然无辜。
入冬的暖阳照耀在舒甜脸上,好像都能看见她疑惑脸庞上细细的茸毛在闪耀金茫,陈连生莫名地想笑,但又生生忍住,只指着几堆小坚果旁边的红薯问,“这些东西你打算现在就种下去吗?”
“不行,现在这时间秋种已经晚了,春种又还不到时间。得想办法放到开春再种。”舒甜扒拉着十多块红薯,心思飞到了烤红薯,红薯淀粉,红薯粉条等等上去。
“挖个地窖吧。”陈连生记得好酒也需要窖藏,上辈子他就专门挖了个巨大的地窖存酒。
舒甜浑然不知这人的打算,若是知道非得大喝一声:红薯和酒根本不能放一块,你是又想毁了我的发财大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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