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蘅道声“糟糕”，目光追随着那点心盒子而去。

　　好在盒子外面有线扎着，点心没有撒出来。盒子则在空中划下一个弧线，往下坠去。

　　一只手从一柄伞下伸出，将点心盒子稳稳地接住。

　　步蘅松了一口气，向那人走去。

　　只走了两步，她便又站住了，眼见着这人向自己走近……

　　雨丝在伞顶汇聚成水珠，慢慢掉落，整个世界都缓慢下来，而雨却大了起来。

　　他来到她身边，撑起的伞挡住了雨，“砰砰”的声音乱响。他的绿眼睛里仿佛凝结了这初夏的雨水，她终于看清，他另外一只眼睛是极浅的棕色，而瞳孔边缘又是灰褐色……

　　多么奇异而美丽的眼睛啊！那么清澈，那么水亮！

　　耀眼得令步蘅难过……

　　他将点心盒子递给她，又用他那沉着细沙般的清澈声音说：“我送你回去……”

　　步蘅没有说话。檀彦之旋身一引道：“车在那里。”

　　在他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步蘅明知不应该，可还是情不自禁走了过去，上了车，果然看到李瑈在车厢内。

　　他白衣白面，好似一尊白玉雕像，映得整个车厢都明亮了几分。

　　因在车上，行礼十分不便，又想到檀彦之对他们的撮合的，步蘅满身尴尬，点一下头唤声“盛王”便远远地坐了下来。

　　李瑈只一笑，并不言语，缓缓摇着扇子。

　　两人坐好，檀彦之坐在车前，对车夫道：“先去叶府，在漓湖西岸。”

　　李瑈瞧了步蘅一眼，便向外面道：“檀彦之，外面下着雨，你又没有穿蓑衣，还是进来坐吧！”

　　“多谢六爷，不必了……”

　　“进来！”李瑈简短地道，却带了不容置疑的态度。

　　檀彦之无奈，只得弯腰钻进车厢内，在步蘅对面坐下。步蘅高挑，檀彦之更是高大，因此这么一坐下，两人的腿就狠狠地碰了一下。

　　步蘅脸一红，连忙往一侧让了让，却又挨近了李瑈。于是，她正好看到他狡猾地一笑，见步蘅望来，便举起扇子装模作样地扇了扇。

　　步蘅瞧得清清楚楚，李瑈手中的扇子，正是自己画的那把！

　　她看着扇面上的人物，一时间心酸如海，几乎令自己所有的理智都湮灭。她想到檀彦之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想到那天在他卧室里一点一滴，几乎就要流下泪来。可她还是压制住了。

　　因为，眼泪不能流在外人在面前！

　　三个人的车厢，气氛尴尬而沉闷。唯有李瑈面含浅笑，打量着他眼前的男女，忽然道：“叶姑娘，那天你唱的那首歌是檀彦之教你的？”

　　檀彦之眸色一亮，抬头望了步蘅一眼。

　　“不是……”步蘅不明白自己为何撒谎。

　　“不是才怪！”李瑈笑了一声，肯定地道。

　　步蘅莫名地来气，便道：“那首歌，仿佛是毗犀某个地方的姑娘人人会唱的。会的人也多，上京的毗犀人也多，为什么非得是……檀公子教我的呢？”

　　李瑈望着檀彦之，缓缓地道：“因为毗犀姑娘，正而八经唱的《春色媚》，第三句词是‘桃花入帘内’，而非‘梨花’。至于‘可惜东风’之后的几句，也是没有的。调子，也比你唱的要快上几分，更为欢快一些……”

　　李瑈感慨地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你唱的，是我母妃重新编过的。她喜欢梨花，所以改成了梨花。她唱时，是在离开毗犀的路上，自然也欢喜不起来，所以又加了‘可惜东风’，‘相思难道’这几句。”

　　他说完，向檀彦之望去，只见他脸上一片茫然，心头便有些得意——母妃就算对你好，也没有什么都跟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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