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只是刹那之间，他便双目含悲，勉强一笑道：“真羡慕他……不过……你开心就好……”

　　步蘅才觉出自己有些忘情了，忽略了他的感受，便歉意地望着他道：“对不起……还有谢谢……”

　　李珝抬起头，冲她一笑道：“不过……我现在更愿意替你着想，比如现在我就要想劝你赶紧离开。若是被李瑈知道你来我府上，还待了许久，他该怎么想呢？”

　　“他知道我待你并无他意。”

　　“可我待你却都是‘他意’。”李珝自嘲地一笑道，“这一点他很清楚，他若知道你来了，必然要问你所为何事，到时你该如何回答呢？直言相告？”

　　断断不能！步蘅心底发出这个声音，几乎是出于本能。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知秋的安全才能多一分。即便是李瑈，步蘅也无法全然放心。

　　步蘅不得不在心里暗叹李珝心思周密，自己若有他的一半，能在做决定时多想一想身后事，那该成多少事啊！

　　她于是道：“既然如此……那我告辞了……”

　　“我送你！”李珝连忙起身。

　　步蘅想要拒绝，可是话到嘴边，一接触到他的眼神，只觉得那里隐着一种深深地渴望。

　　她生怕再拒绝引他不快，便只是一笑，走了出去。

　　她在前走，他便在后跟着。四周静得出奇，令她满心尴尬，总觉得哪里不对，细细地在心头想——这到底是怎么了，我竟就对李珝充满感激，还觉得亏欠他许多……

　　他替我保守秘密，也就维护了我全家的安宁日子，我怎能什么也不做！可是他缺什么？什么东西贵重，又能讨他欢心？

　　顺着廊桥逶迤而下，步蘅转头望着湖水与寿山石堆积而成的小岛，忽然间想到了，笑道：“我想到送你些什么了……”她停住步子，转头回望着他。脸上是因为想到的事而露出的笑意，嘴角一粒小小的梨涡，那般天真清清甜。

　　李珝呆了片刻，才灿然一笑道：“姐姐要送我什么？”

　　“鹤或白鹭，正好养在这里。”

　　李珝转头望一眼水面，想像着一只只白鹭在水中，该是多美的景象。他便道：“可是那些……不是姐姐辛辛苦苦饲养许久的吗？”

　　步蘅笑道：“如果是那些，即便送到你府中，也会飞到我身边。我会替你选一些好的……”

　　李珝点了一下头，道：“那就先多谢了！”

　　步蘅在他彬彬有礼的护送下出了府，待骑上马，她仍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被悬着，不上不下，极是不安定。

　　来时，她惊惧担心到了极点，离开时，担心一点也没有减少，反而加上了愧疚与自省——满脑子都在自责从前对李珝的态度，感念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一心替她着想……

　　直至回到家门口，她才猛然间想到——倘若裕王府的那夜，李珝便说出这样件事，以此要挟我，好让我不要再计较怀秀的仇，我将如何？势必要杀人灭口吧！

　　他当时没说，待我想到这一层，问到他时才说，我非但再无心计较怀秀之仇，还对他感恩戴德！

　　现在，我一言一行，都不禁要考虑到他的喜怒，这何尝不是一种要挟！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寒意森森，越发觉出自己思虑有多么的不周全，有多么的自作聪明……

　　可是自己方才的那番推测，会不会也是自作聪明？会不会李珝今日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又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呢？

　　步蘅真的是什么也不敢猜了。无论如何，她再不能狠李珝，反而要感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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