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宛宁的屋子里,她掉落于床榻边沿的手动了动,因着刚刚初醒,周身还有些疲倦,并不想睁眼醒来。
只将手遮挡住阳光,又一翻身,却敏锐的感觉到周身的氛围有些不对劲。
帘子晃动的声音响起,屋里顿时又陷入了一片阴暗。
“七小姐,已近辰时,你该醒了。”
汝嬷嬷沉如老钟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宛宁顿时惊醒,揉了揉眼睛,却也在猜想明明昨日汝嬷嬷不过刚陪她见了太后,怎地今日又过来她这边。
待她坐起身来,看清楚眼前的人来——哪里仅仅是汝嬷嬷,在汝嬷嬷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婆子,瞧着个个都是力气极大的,其中有一人还端着一个盘子,盘上盛着碗,碗里盛着不知名的汤药。
宛宁故作未看见道:“嬷嬷这么一大早的过来我这边,难不成是母亲要见我?”
一顿,又说:“嬷嬷也真是的,即便是母亲要见我,随便派个人过来告诉一声也就罢了,哪里值当你亲自来一趟。”
汝嬷嬷眼里似有不耐烦,不过耐着性子道:“并非如此,而是公主念及昨日七小姐进宫一趟,难免受惊,故而赐了汤药来,给你压压惊。”
宛宁站起身来,朝过看了一眼,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诧,转而将那药味散开了些,“母亲着实是有心了,可这味道也太苦了些,我这人耐不住苦,怕是要辜负了母亲的一番心意了。”
说着伸手将那碗汤药给挑了开来,心中也是百般变化。
长公主突然这般“关心”她,可谓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了!
那碗汤药是绝对绝对有猫腻的,若是她记得不错,可是绝育药。
她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前世里长公主便派汝嬷嬷给她喂过,然眼中又有一丝疑惑闪过,因为那个时候,长公主让人将药给端过来的时候是在她进宫三年后,已被太后指给刘醇做皇后,且归家待嫁的前一日里。
那个时候她并不晓得那药有猫腻,只以为是嫡母给自己的恩典,还是在与刘醇成亲两年之久都未曾有子的时候,中宫无子可是大事,当时不仅仅太后用这事说过她,更甚至还被一些老臣给提到了朝堂上。
后来刘醇让太医给她诊治,太医却说她的身子被药物给伤了,怕是很难受孕,宛宁为此着实难过了一阵,左右喝了许多让人易受孕的方子,哪怕有一微点的机会也要尝试。
后来还是恭亲王入京,听说了她的这事,让自己府上有神医之名的段郎中替自己调理身子,最后才好不容易怀上,却终究母子缘薄,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孩子,却还是死在了她亲生父亲的手中。
忽然觉得心跳的厉害,都要窒息的感觉,宛宁突然伸手想将衣领给散开些,好让自己可以呼吸。
想到前一世里因为不能怀上亲子,她所受的所有压力与指责,包括后来为了怀上孩子所受的所有磋磨以及心理上所遭受的煎熬,她看到这碗药来,周身就变得前所未有的急躁。
她不能再次饮下这曾经造就她悲惨命运的绝育药,勉力让自己不那么急躁,只是看着那碗药却还是忍不住、忍不住将它给掀翻到地。
事实上她也确实这样做了,就当着汝嬷嬷和一众婆子的面,她一掀袖口就将那碗汤药给甩落在地。
又赶在汝嬷嬷说话之前作惊讶状同端着汤药的婆子道:“你怎地不将它给端稳了。”
回头朝着汝嬷嬷歉意道:“都怪我不好,方才一不小心想抖抖袖子,就将母亲送给我的汤药给弄撒了。”
汝嬷嬷睁眼看着宛宁无辜的模样,足足看了有好一会儿,似是在分辨她话语里究竟几分真、几分假。
往常表面的慈善也做不下去,只对着婆子一派严厉道:“你未免也太不小心了,可知道这是公主对七小姐的一片心意,还不快快再去取一碗去?”
明里在说婆子,实际上却何尝不是说给宛宁听得。
这是长公主的一片心意,作为庶女,你只能接受。
婆子听了汝嬷嬷的话匆匆而去,宛宁淡然以笑,说:“嬷嬷这般认真作甚么,我又不是病入膏肓要用那药救命,母亲的心意我领了便好,嬷嬷不如就装作我已经饮了,然后这样告诉母亲也是一样的,这般麻烦的还要再去取。”
汝嬷嬷眼也不眨道:“并不麻烦,不过是一个来回的事情,反是公主交代的事情,老奴是一定要做的。”
这阴狠奸诈的老巫婆!
宛宁又笑着转口说:“便是要喝药也好,咱们也到外边去,我刚醒来屋子里都未曾收拾,没的让汝嬷嬷看了心里烦扰。”
汝嬷嬷是个喜好干净整洁的人。
再一看宛宁的榻上,被褥未曾叠好就也罢了,关键它还乱作了一团。
汝嬷嬷听了后点头,然后带人到了外屋里,宛宁也跟了出去。
取药的婆子不一会儿也到了,汝嬷嬷将药丸接到手中,道:“未免再出现刚才的情况,便由老奴亲自喂给你。”
宛宁步步后退,直至坐到了凳子上,“嬷嬷这是何意?”
孰料那汝嬷嬷又道:“这药有些苦,怕七小姐一会儿忍不住吐了。”一边使着眼色给后边的几个婆子,婆子会意,饶到宛宁的后边,并一左一右的将她的胳膊给控制到后边。
宛宁挣扎不得,只得看向汝嬷嬷。
“即便是母亲赐给我的汤药,也要看我什么时候想喝,却弄这强买强卖的买卖,怕即便母亲在这儿也不会同意吧。”她目光清明的看向汝嬷嬷。
汝嬷嬷舀了勺汤药,然后放到宛宁的唇边道:“七小姐这就说错了,公主说不论用何种法子都必须让七小姐喝下这汤药,谁让七小姐不听话呢,老奴着实是没法子了才强逼的七小姐。”
“乖,且将这口给喝了。”汝嬷嬷将勺子放到她的唇边,几近强硬的要逼她喝下。
宛宁的头死命的向前撞去,那汤勺被撞在地,汝嬷嬷的眼睛霎时间变得很是阴沉。
她又趁着汝嬷嬷要低头去捡勺子的空隙用脚猛的将她给蹬倒在地。
“救命啊,救命!”她眼睛不住的朝外看去,“小喜,你可在外边。”
汝嬷嬷吃痛的从地上起来,沉着气道:“小喜那丫头早被老奴给支开了,七小姐以为老奴会给你这个机会?”
宛宁听到这话也是绝望的,却灵机一动道:“小喜,你快点过来,这几个刁奴要害我!”
汝嬷嬷不动如山道:“这点小把戏在老奴的眼里着实是有些幼稚的。”
宛宁的眼睛游移不定,又似不甘心一般道:“嬷嬷你尽可去看一眼,瞧瞧究竟是不是我在骗你。”
“咚——”的一声,汝嬷嬷的后脑勺被重重一击,不可置信的看向后头。
小喜确实是被支开了,而在汝嬷嬷后头的却是云雀,眼下只见她手拿一根木棍,正颤颤巍巍的。
宛宁又忙不迭是的低头一咬方才制住自己婆子的手腕,婆子吃痛松开,宛宁又从云雀手中将木棍夺下,然后未曾犹疑的朝着左右一人一棍而下,然后步步向前,直至到了门口。
汝嬷嬷吃痛的望着快要逃出去的宛宁道:“七小姐尽管出去,只是今儿你出了这个门,等待你的便不仅仅只是一碗汤药这么简单了。”
“这里是姬伯侯府,当家做主的却是长公主,七小姐以为自己逃得掉吗?”
宛宁握紧了木棍,却似毫不在乎一般道:“逃不逃得掉,不试一试又如何能知道呢?”
“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赶紧将她给抓起来!”汝嬷嬷将身边的婆子往前一推。
那些人见状便都朝着宛宁这边而来,宛宁急忙踏出门槛,然后头都不回的往出跑去。
“啊——痛”,云雀的声音传来,宛宁下意识的便回头一瞥,“有一婆子正拽着她的头发,企图将她给甩出去。
云雀却死命的拽住那婆子,让她不能前行。
两人就这般厮打在门前,云雀对宛宁道:“小姐快跑!”
心中不震惊是不可能的,只她如今顾不得想那般多,一个劲的朝前跑去。
依着云雀的力气,是不可能将那些力道凶猛的婆子给拦多久的,她要逃出去,去找能给她主持公道,且能压着长公主一头的人,这人除了她的父亲姬伯侯不作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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