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怎能不让人寒心呢,宛宁在旁静静听着,但已然能够想象出来自己的娘亲当时是何等的绝望,小小年纪,失去父母,却被送到陌生的皇宫里,虽说被封‘郡主’,有先帝的疼爱,但同时却也有太后和长公主在旁虎视眈眈,更被其抢了本属于自己的姻缘。
想想便觉得无助。
只是后来娘亲是如何又到了姬伯侯府的?
李嬷嬷继续道:“当时侯爷虽说娶了长公主,但终日被心中愧疚所折磨,每每煎熬,竟做出了火烧凌波殿,让郡主假死,并暗度陈仓到姬伯侯府的事情,侯爷他晓得郡主向来守礼,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他这样做的,所以这是在郡主并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做的。”
“而彼时郡主已然被偷渡到了姬伯侯府中,既是知道也无法改变。”
“只是这天下到底没有不漏风的墙,更何况同在一府中,长公主到底知晓了这事,要侯爷做个了断,却不知侯爷同公主说了些什么,公主竟然容得郡主就这样在姬伯侯府中居住,然也不过七年后就病发身亡。”
李嬷嬷的眼里有一丝阴鸷闪过,宛宁气得忍不住破口大骂。
“说甚么‘被愧疚所折磨’,分明就是自私自利,既无法反抗长公主,却又舍不得心头所爱,于是便枉顾心爱之人的意愿,让她娘亲就做一个‘死人’,永远都不能出现在阳光之下,偏生他还不能护住她,当真是自私私立的懦夫!”
宛宁原先对父亲只是失望透顶,而今听了李嬷嬷所说,方才越发觉得绝望。
护不住自己心爱的女人,偏生要拉她入深渊,呵呵!
李嬷嬷有些震惊,不过一会儿便欣慰道:“郡主虽说出自将门,但因自小体弱多病,程老夫人心疼孙女,故而可是悉心将郡主给护着,及至将军身亡,先帝要将郡主接入宫中,是未曾见识过半点人心险恶的,遇人遇事总是爱将人往好处想,老奴看着小姐长大,是知道小姐其实也是这样的性子,不想如今再见,小姐成长的惊人。”
宛宁心说自己若仅仅在这方寸之地待着的话,当是不晓得那么多的,如今经历一番轮回,看事情总是透了许多。
“当年我娘亲难产,也是嬷嬷在身边伺候的,可晓得那是人为还是娘亲身子当真弱。”宛宁只隐隐约约记得那个时候娘亲常常面色虚白,她往往想寻娘亲说话,娘亲却总是有气无力的,也是李嬷嬷每每将她给带走的。
“小姐如何会这样问?”李嬷嬷眼里有些黯然,转而低头道,“郡主身子打小便不好,当年怀小姐时就已近伤身......”
“也是......”想长公主对她娘亲着实是恨的厉害,那些以前总是觉得莫名其妙的事情,如今也有了答案。
譬如说为何明明都是庶女,长公主却只针对她。
以此宛宁难免会怀疑她的娘亲是因长公主而死,不过李嬷嬷如今既然说‘不是’,那么也便没有什么耿耿于怀的。
再联想到六姐姬徵音对自己突然的示好,以及这一阵的照顾,她又说是因四婶程氏嘱托,说不成是程氏念着娘亲的面......
娘亲既是程家之女,那么自己合该就是程家老太太的曾外孙女,论到这一层关系,那么她还该叫四婶一声‘姑祖母’。
将这些猜测同李嬷嬷说道,李嬷嬷却说:“按理当年侯爷让郡主‘假死’脱身,是未曾告诉其他人的,不过后来也只是姬伯侯府里的一些主子,譬如长公主同老夫人晓得,程家那些人该是以为郡主早在那一场大火中便死的,别说四夫人,即便是姬四爷也不晓得郡主其实就在姬伯侯府内。”
“不过......”李嬷嬷又说道,“四夫人到底嫁进姬府里头有些年头,觑中些苗头也是有可能的,这倒不是坏事。”
说到这儿李嬷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老奴之所以告诉小姐这些,是想说比起那些贵女们,小姐的身世其实也不弱,您身上有着忠义将军并夫人的骨血,又是静姝郡主所生,若不是天意弄人,合该是正正当当的侯府嫡女,纵然如今您不过是不为人知的庶女,却也万不该妄自菲薄。”
“即便只是庶女,可谁说庶女生来便卑贱,只能依着他人的眼色苟延残喘呢?”宛宁拍了拍李嬷嬷的手背,“嬷嬷一片苦心,宛宁都晓得。”
“只是李嬷嬷如今委身厨娘,难不成是一直想在姬伯侯府里的后厨待着?”宛宁问道,心中也是想着对李嬷嬷到底是知根知底,又有着幼时的情分在,她身边确实也需要这样一个手段老练,经验丰富,又忠心的老人。
尤其若以后进了宫。
不过李嬷嬷道:“老奴本来就只为看小姐一眼,如今瞧着小姐身子安康,也便放心了,或许不日还是会回老家一趟。”
宛宁难免失望,只李嬷嬷既然志在含饴弄孙,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嬷嬷离开的时候,却要同我说上一声,我也好送一送你。”
将李嬷嬷给送了出去,宛宁就去看了一眼云雀,老实说对于云雀今日为她拦住汝嬷嬷一事,她是有些震惊的。
尤其她虽说那日于大街上在云雀的百般祈求下将她给带到了身边,却从来是不信任她的。
只如今看着云雀额头上的伤痕,包括其她可以看到的地方上青青紫紫的一片,多少是有些五味陈咋的。
偏云雀见着了她只问道:“小姐可有大碍?那汝嬷嬷没有继续为难小姐?”
宛宁只将欲坐起身的云雀给按了下去说:“我没什么大事情,如今你好生休养便是。”
将云雀给看了一番,这才出去,小喜跟在宛宁的后头,两人离得远了,小喜方才道:“刚刚云雀将一些事情同奴婢说了,公主果真欺人太甚,竟纵容一个奴才骑到主子头上。”
云雀所知本就有限,小喜也仅仅限于晓得汝嬷嬷带人强逼着宛宁喝药而已。
宛宁突然回身,抱了抱小喜,然后晦涩道:”方才我真的好怕......“
怕无力回天,真的饮下那药酒,然后重复上一世的命运。
“你以后再也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宛宁只觉得一阵后怕,怕自己即便是重来一次,依然无法摆脱既定的命运,更怕小喜又会如上一世那般,于五年后重病去世。
有许久都未曾见过这般脆弱的小姐,小喜回抱住宛宁道:“奴婢会一直陪着小姐的。”
辰熙元年柒月初玖,太后宣召世家女颜氏舜英,姬氏沉鱼、宛宁、怜松,并晏氏琼华、琼一于次日进宫陪侍太后。
宛宁将魁魄居里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于次日辞别嫡母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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