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得知他们中毒深浅的？”

　　“寿康公主，每日午时昏睡仅半个时辰，而太宁郡公则足足昏睡两个时辰。寿康公主醒来之时只是有些虚弱，太宁郡公则至少一刻钟才能动弹。”

　　皇后木然说道：“难怪，难怪，她上次来见我时面色那样苍白……”

　　“微臣给郡公与公主开了些解毒的药，虽有些成效。但只能暂时缓解蛊毒，却不能根治。”

　　“蛊毒，呵呵，又是蛊毒……姨母呵，你好狠的心啊！”皇后凄苦地笑着，眼角滚下两行泪来。

　　她曾经对这个姨母还顾念着一份亲情，她只想保护自己的夫君和孩儿，并不想伤害姨母。因而，看到杜煜对姨母的灼灼恨意时，心中甚至动了要杀杜煜的念头。

　　如今，她才真切体会到了杜煜的恨意。不，现在的她比杜煜更加恨她！

　　宋安道伏在地上，几乎要与地板融为一体。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能够如此，巴不得皇后此时不要看到自己才好！皇后现在正是极度悲伤之时，杀了他还需要理由吗？她若一时情绪失控，自己全族都将没命。所以他暗自乞求老天爷，保佑皇后不要注意到他才好。

　　“宋安道！”

　　“微、微臣在！”真是怕什么便会来什么。宋安道刚才的乞求显然没起做用。

　　“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微臣定然知无不言。”

　　皇后看一眼躺着的宗郎，轻声问道：“皇上还能活多久？”

　　“三、两个月……哦不，若不再劳心伤神，应、应该能活四个月。”

　　“三个月，原来真的只有三个月啦！”皇后脸上的泪水哗然而下。

　　宋安道额上的冷汗，一颗颗地滴下。

　　过了好一阵，皇后才留意到仍然跪着的宋安道，她摆了摆手，让他退下。宋安道如释重负，逃似地退了出来。

　　……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也越发凉了起来。

　　一名女子，在众多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沿着栖凤阁外的宫道缓步走来。

　　此时已是午后，太阳远没有了夏日的毒辣，反倒透出了些许凉意。

　　迎面而来的宫女太监见到她，皆恭身行礼，心中却暗自惊讶。

　　此人便是寿康公主。寿康与宝安虽为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妹，两人性格却相异甚远。宝安性子浮躁、顽劣，寿康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安静。自从她与幼弟仲恪住进慈寿宫，便极少离开那里，只在节日庆典之时方得见其一面。

　　宫人尚且极少见到寿康公主，更何况与她素来不合的宝安。因而，这两年来从未见寿康公主来过栖凤阁。

　　而今日，寿康公主为何来此？众人皆心中疑惑。然公主有何想法，做奴婢的自然不能妄自猜测。

　　宝安被禁足栖凤阁已经将近两个月，期间竟无一人过问，仿佛被人遗忘了一般。而宝安公主也极是反常，平日里她从来只管任性妄为，又何曾惧怕皇后娘娘是否震怒。更别说禁足已近两个月，即使禁足两日都似要了她性命一般。可如今，她却即不吵也不闹，每日只呆呆地坐在房里。时时发呆，又或者捧着《女戒》这之类平日最厌烦的书，一看便是一整日。

　　寿康进来时，宝安丝毫没有察觉，此时的她正靠在院中的扶栏上愣愣地看着院子里的花草。直到身边的宫女恭身向寿康行礼，她才愕然回头。

　　寿康看到宝安，不禁一阵心酸。昔日那个光彩、明媚的姐姐，为何才一个月时间，便消瘦成了这副模样。

　　原本两人并不十分相似，宝安倒也不胖，但与瘦削的寿康站在一处，便当即显得丰腴起来。如今宝安消瘦了下来，两人竟长得出奇地相似。

　　寿康泫泪欲滴，宝安却淡然一笑。

　　“你来啦！”

　　“嗯。”寿康闻言上前对宝安恭身行了一礼。宝安起身将寿康扶起，寿康一愣未料到姐姐一反常态，竟对她如此和善。

　　宝安对身边的宫人道：“你们全都退下罢。”

　　众位宫人恭声应诺，退出了庭院。

　　待众人离去，宝安问道：“你来我这，皇祖母可有阻挠？”

　　寿康摇摇头：“没有。姐姐放心。”

　　“哦，那便好。”宝安应了一声，便又趴在扶栏上，不再看她。

　　“姐姐……”寿康来此，一方面是因姐姐被禁足如此久，竟无人人探望，心中不忍。而另一方面也是有些私心的。如今宫中的情形，母后再经不起任何伤害了。甚至一向狠绝的皇祖母都动了恻隐之心，也正是因此，太后才会突然让她多陪陪父皇及母后。

　　今日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却并未去找母后而是来到了栖凤阁。她找姐姐是想劝她莫因禁足之事而怨恨母后，但因素来惧怕她，此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了。

　　“你来劝我莫生母后的气么？”宝安的声音幽幽传来。

　　“嗯。”寿康笨拙地回答。人有时就是这样奇怪，她一向自持稳重，可每当面对这个姐姐时，却又总是显得笨拙。

　　宝安叹口气：“我犯了错，坏了她的大事，又有何资格生她的气？”

　　“母后只是一时气恼，姐姐不必如此自责。”

　　宝安笑了笑：“你不必安慰我……其实禁足也有禁足的好处。这段时日，我每日看着这个院子发呆。往日之事，桩桩件件又都浮现在了眼前。原来，我真的傻得可恶。保护仲恪本应是我这个做姐姐的职责。可我不仅没有一日尽心带过这个弟弟，却还整日辱骂你……我真是天底下最没心肝的姐姐了，明明是你为我担了所有职责，我却只知道伤害你。仲恪那样乖巧，我却从未正眼看过她。”

　　寿康忙道：“这件事情，姐姐本就不知情，又何必自责。”

　　宝安不理她，只自顾说道：“我这样自私、这样任性，难怪杜哥哥也不理我了，难怪连老天爷都不放过我，让我，让我……”宝安说到此处，不禁流下两行清泪。

　　寿康上前拉住她的手道：“生在皇家，本就事事皆由不得自己。姐姐何苦将所有过错都归到自己身上！”

　　“你不懂，你不懂！”宝安抓着寿康的手，不禁颤抖起来。她看着宝安，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你以为母后如此待我真是恼我吗？不是，她是恨我。因为，因为是我害死了父皇，是我害得哥哥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是我，是我！”

　　“什么？”寿康讶然看着宝安。

　　“我，我爱上了一个魔鬼。我明知道救他便会害死所有人，可我就是舍不得他死。所以我救了他，现在却让他害了父皇与哥哥！你说，母后是不是应该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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