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便寻了一处僻静无人的茶馆坐下,张硗将他随韩相进宫之事细细说与了杜煜。
杜煜听后欣喜说道:“我亦是为此事而来,即有你这珠玉在前,我今夜面见太后自然是事半功倍!”
“公子如何能够见到太后?”小蛮忍不住问道。
张硗敲了敲她的额头道:“不该问的不问!”小蛮红着脸低下头。
杜煜笑笑道:“无妨!”
三人正说着话,原本空荡荡的茶馆又进了几个客人。
只听其中一人说道:“苏府这两、三日真是奇怪,从早到晚都是大门紧闭。而半个月前,就连苏家少夫人去逝,尚且不会如此。怪哉,怪哉!”。
其余几人只打趣道:“你可真是多管闲事,人家的府门是开是关,又与你何干,你竟如此多事,当真是吃饱饭没事可干!”
几人讪笑着坐下。苏家本是当世名门,为天下文士所景仰。自然一举一动皆为市井小民茶余饭后的谈资。杜煜本不该在意,只是此次,却有些不同。
原来,杜煜与张硗相识,便是当初二人同为苏府门客。说是门客,其实是想要去做苏老先生的门徒。
两人皆在苏府住了半年,结果却都被苏老先生打发掉了。
杜煜自不必说,他去找苏老先生,是因为夫人的命令。张硗却不同,纯粹是因仰慕苏老先生的才华。
苏老先生虽是惜才,却不肯收他为徒。当初他拍着张硗的肩道:“你志不在此,我若收你为徒只会耽误了你。考取功名对你而言实非难事,迟迟不考应是不愿!既然不愿,不如弃之,放手去做你想做之事。”
张硗听言,恭敬行了一礼,道:“知我者,唯老先生也!”
张硗自从那次别过,便放下心中包袱四处游历,访查各地民情。虽是艰苦,于他却是甘之如饴!
张硗是重情之人,他对苏老先生的情感,杜煜自然清楚。
若是往日,别人谈及苏府之事,张硗不过一笑置之。今日却见他脸色微变,似有悲慽之情。杜煜又看了一眼小蛮,只见她亦是一脸哀伤。
杜煜问道:“张兄来到京城,可有拜访苏老先生?”
张硗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道:“你若有空去看看他也是好的!”
杜煜听言,心中隐隐有种不详之感。他点了点头道:“好的。”
三人一阵默然。坐得一阵,茶水亦凉了下来,三人喝了茶,互道一声“有缘再见”,便各自离去。
杜煜自与张硗别过,心中思忖:天还未暗,若要进宫尚需等上一阵。此时正好先去苏府看看。
杜煜思及此,便骑上马往苏府赶去。来到苏府,杜煜敲了敲门。
不一会,门童开门出来,见到杜煜恭敬地打了个拱手道:“杜公子!”
杜煜回礼,问道:“小枫,苏老先生可在?”
“他……”小枫眼圈一红“不在。”
杜煜心中狐疑,又问道:“你家二少爷可在?”
小枫重重点了点头,道:“他在,只是……这两日他谁也不见。公子可否稍待片刻,容我通禀一声!”
杜煜点了点头,小枫转身飞奔进屋。杜煜在门口等得一会,便见小枫奔了出来,将杜煜请了进来,一路将他领进正厅。
杜煜刚转入照壁,便见正厅内停着一具棺材,满屋挂上缟素。顿时心中黯然,其实早在张硗的神情中就已猜到五分,只是不愿相信。如今亲眼看到老先生的棺柩灵位,如何还不清楚!
小枫领着杜煜来到灵前,杜煜对着灵位恭敬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苏二公子此时正坐在大厅的地上,也不抬眼看他。只一手撑着地上的绢纸、一手握着笔,低着头奋笔疾书。
杜煜给苏老先生灵位行完礼,便对苏二公子打了个拱手道:“苏大哥。”
他侧头看了一眼杜煜,说了声:“你来啦!”便又继续。
杜煜也不打搅,默然站在一侧。
苏二公子写完手中的文稿,放下笔,将地上的绢纸拿到眼前看了一眼,便丢入火盆烧为灰烬。
苏二公子看了一眼站在堂下的门童小枫,说道:“你下去吧。”小枫应喏离去。
此时只剩杜煜与他二人。已近傍晚,天色将暗未暗,苏二盘腿坐在地上的蒲团上,随手拿起地上一个酒壶对杜煜问道:“喝吗?”
杜煜摇摇头,亦跟着盘腿坐在他的对面。
苏二也不介意,拿起一个杯子,自顾自倒了酒喝下。
过了好一阵,杜煜问道:“老先生走得可还安祥?”
“很好。修完《太常因革礼》也算是了却他心头一桩大事。”
杜煜点点头,苏二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递给杜煜。
杜煜不接,只道:“即是赠给老先生的,你又何必如此。”
苏二道:“续命丹是靳老先生练了给你和靳若西的保命之物。父亲当初为了完成《太常因革礼》不得不强撑一口气,因而用了三粒。写完此书之后,便再不肯用这药了。他临终时将此药给我,便是此意。且我是文人,遇不上什么危险之事,这药放在我这里实在可惜。杜老弟就不必与我客气了。”
杜煜听言,亦不推辞接过他手中的药,道一声:“好罢,这药我便收着。”
杜煜看一眼苏二,只见他双目无神、面容憔悴。不禁心中怆然,半年之内妹妹、妻子还有父亲相继离世,三位皆是他的至亲之人,这对他而言是多大的打击。
杜煜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过了好一阵才开口问道:“接下来有何打算?”
苏二叹口气道:“等过两日三弟回来,便与他一起护送他们的灵柩回蜀洲眉山安葬。”
杜煜问道:“苏姑娘的骨灰也一并送回去?”
苏二摇摇头:“她在她的绝笔信中说过,要我们将她骨灰撒入江中。”
两人又是一阵默然,杜煜陪苏大哥坐得一阵,便起身告辞。
杜煜张嘴想再说些安慰之语,却又词穷,只道一声:“保重。”
苏二苦笑一声道:“放心。”
……
慈寿宫,太后此时正静静地在房中跺着步,手中拿着张硗呈给她的陈表,不禁陷入深思。
简婆曾向她许诺,不出半月白苗阿信王必然毕命。现在已过了三个月,而那阿信王不仅还活着,且活得很好。
简婆亦曾说过黑苗子民与白苗素有仇怨,且她又是黑巫祭主,黑巫长老之中她的辈份最大,自然所有人皆要听命于她。只要她回去招呼一声,黑苗子民必定欣然应战。而据这张晓所述,一方面黑苗、白苗之间未见如此深的仇怨,甚至互有姻亲。
喜欢心若轻尘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心若轻尘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