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苗内部，虽然简婆确是辈份最大，却因多年不在苗寨，威信未必胜过常年在苗寨奔波的长老黎格兰。且黑苗这么多年群龙无首，早已形成各方势力割据的局面，其中便以夏都所占苗寨最多。这些人又怎会轻易听命于简婆。黑苗四位司政长老，虽近些年较少干涉黑苗事务，在黑苗中的威望多少还是有一些的，他们又岂像简婆这般容易受人控制。

　　太后心中思索着这张硗的话究竟是否属实！自己又凭何要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转念一想，又觉可笑。简婆的话，她当初亦未全信，后来招了章淳、舒旦问话，他们不也说简婆的话句句属实么！

　　哼！若真是属实，又怎会有今日之事。

　　这张硗的话若是真的，那么周永清想在三个月之内攻下雪封山便是几无可能。周永清原是驻守在北疆，此次给他三个月时间一方面是因为简婆、章淳等人的说法，另一方面也是因着契丹人此时正值朝局动荡之时，自顾尚且不暇，又哪里来的精力来侵挠大宋。

　　太后这个算盘原是打得极好，只可惜她却信错了人。这简婆本就性格偏执，且一心想着光复黑苗，所见所闻自然偏颇。而章淳、舒旦二人则都想借着一场战事来铺平自己的仕途，因而顺着简婆的话说也是极有可能之事。

　　思及此，太后重重拍了一下身边桌子，恨恨说道：“一帮废物，没一个有用的！”

　　太后正恼怒间，忽见一个黑影从房梁跃下。玉姑大惊，一边上前护驾，一边呵道：“来者何人？”。

　　这黑影便是杜煜，太后及玉姑见到他时皆吃了一惊，竟不知原来慈寿宫的戒备如此松懈。

　　此时太后身边只留玉姑一人随侍，其他太监、宫女皆候在门外。杜煜正是趁此机会跃下房梁。

　　杜煜见到太后便跪下行礼，呼道：“草民杜煜拜见太后。”

　　太后与玉姑一见是杜煜，放下心来。太后呵道：“大胆杜煜，竟敢夜闯慈寿宫！”

　　杜煜道：“杜煜甘愿领罪，请恕杜煜斗胆问一句：太后当初许给沈心尘的诺言可还算数？”

　　太后盯着杜煜心中暗想他来这里所为何事，这杜煜可没沈心尘那般好打发。只是她素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她即将玉佩送出去了自然守诺。因而说道：“自然算数，她在何处？”

　　杜煜从怀中掏出当初太后赐给沈心尘的玉佩，双手呈上道：“沈心尘此时被困在硖洲，她托我转呈太后，她的心愿便是请太后撒兵南疆。”

　　“哼！”太后轻笑一声道：“她即有异瞳，我便早该料到她与黑苗的渊源，为苗寨求情倒也是情理之中。”

　　杜煜一愣，未料到太后竟也知道尘儿与黑苗的关系。

　　太后默默从杜煜手中接过玉佩，沉默好一阵，便又说道：“你即为南疆求情，便要先回答我三个问题，若是答对了，我许她这个心愿；若是不对，你拿着这玉佩回去让她亲自说与我听。”

　　“哪三个问题，太后请说？”

　　“第一，白苗阿信王是否仍然活着；第二，黑巫长老中最有威信之人是谁；三，黑苗与白苗是何关系？”

　　杜煜不明白太后为何问这几个问题，因而只得据实答道：“阿信王仍然活着；黑巫长老中最有威信的应属黑巫长老黎格兰；黑苗与白苗之间本是同宗，虽常有纷争，亦有姻亲。”

　　太后听言，又是一阵沉默。

　　过得好一阵，太后将手中玉佩收入袖中，说道：“好，我答应你，撒兵南疆。”

　　杜煜听言忙道：“谢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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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煜自慈寿宫出来，打算循着来时之路出宫。此时身后却有一黑色身影悄然尾随，杜煜亦不吭身，只往偏僻处行去。行至一处墙角，倏然抽出腰间软剑向身后剌去，那人忙侧身一避，嘴里低声喊道：“公子，是我！”

　　“六哥？！”杜煜听言，忙收回手中软剑。

　　此人四下看了一眼，见周围无人，便拉着杜煜往后苑奔去。杜煜心中暗自疑惑，这么多年，六哥从不曾与莫氏联系。为何今日却主动来找自己？

　　原来幼时，莫氏兄弟那次在兰园被牛家那两个无赖欺负。莫三是脸上受伤留了疤痕，而莫六则废去了子孙根。

　　莫六因此心性与其他兄弟皆不相同。莫氏十一兄弟，个个情感极深。而他却极是孤僻怪异，尤其到了十来岁之时，其他兄弟皆渐渐长成，越发阳刚起来而他的脾气却越发古怪。那时兄弟之间年纪尚轻，平常亦时时有些荤话。每当此时，莫六便各种讥讽令得众人难堪。兄弟们心知他的苦处，并不与他计较只在他面前更加小心翼翼。

　　却不知，兄弟们越是如此，莫六便越是不可理喻。莫十一曾有一次被这六哥呛得说不出话来，气得他私下嚷道：“不就是个太监吗！比个娘们还难伺候！”

　　此话正好被莫六听见，当场便提刀往自己脖子上抹去。幸亏莫三当时在他身边，一把将他手里的刀夺了下来。莫十一因此被义父罚跪三天，且不许任何人送东西给他吃。

　　莫十一被活活饿了三天，想吃吃不到；莫六则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吃，任谁劝他也不理睬。被大家劝得急了，他便带着哭腔说道：“我比娘们还难伺候，我死了你们便清静了，管我作甚！反正我早已活够了。”

　　后来义母遣退了众人，来到他床前。她拿了一把匕首递给他道：“此时只有你我母子二人。你若要死，娘便陪你一起。如此即使到了地下，我们还是母子。都是我的错，我生前没有能力照顾好你，害你受此磨难。下一世我一定做个合格的母亲，再不让你受到伤害！”

　　莫六听了义母的话，一时伤心难抑，丢了手中匕首，抱着义母放声大哭了起来。

　　义母此时亦心痛不已，这孩子是她一点点带大的。他心中的苦，她又如何不知！

　　自那次之后，莫六更加不愿见莫氏其他兄弟。莫十一几次被义父逼着来道歉，莫六就是不理。

　　直到有一天，莫六听见义父忧心忡忡地与义母谈及煜儿打算与夫人联手对付太后之事。莫六心想，十一不是说我是太监么！我这副模样可不就是太监，不如干脆就进宫去做太监。省得见到他们心中难受，且又能为义父、义母分忧。

　　因此莫六向义父提出此事，义父心中犹豫，义母则坚决不允。他见无法说服义母便索性自己跑去内侍省进了宫，自此再不与莫氏兄弟来往。莫十一因为此事而自责不已，奈何此事已成定局，再如何懊悔也无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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