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晌午时分,沈心尘被都监府的家丁扭送进衙门,说是她盗取了都监夫人的宝钗。既是都监大人家的事情,自然不敢怠慢,连审都未审,只听家丁的三言两语便将心尘投入了牢中。
进入牢里,那牢头原本提着鞭子要好好招呼她一顿,身边一小吏伸手拦道:“这天寒地冻的,倒不必惹这些个麻烦,我这儿正好温了些好酒,咱哥俩去喝点暖暖身子罢。”
牢头一听,便也懒再动手,只道:“算你运气”。便将心尘推入牢中,转身出去。
心尘只觉脑中一片混乱,自己怎么进的牢房此时竟半点头绪也理不出来。这牢房与外面真是天差地别,现在正是晌午,外面自是光亮得很,这里却是阴暗潮湿,散发着阵阵腥臭。窄小的牢笼里只关了两个人,除了她,另一人则在角落里蹲着,满头银发杂乱地遮着漆黑的脸,只露两个含混的眼球直直地打量着她,在这本是昏暗的牢房里显得更多加了几分诡异。
心尘朝牢笼四周看了一眼,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探身走到墙的另一个角落,靠着墙坐在地上一块破草席上。
稀里糊涂地折腾了半日,此时一坐下来,便是再也没有力气。
现在她的心里五味杂陈,三分恐惧伴着三分疑惑,剩下的竟是这几日夜夜忧思所带来的疲惫。昏暗的牢房伴着潮湿的腥臭,竟像催眠的魔咒一般,向着心尘的脑子阵阵袭来。
即使再如何不敢、不想,此时也只觉得眼皮重得再也抬不起来似的,沉沉睡下。
然而眼皮刚刚闭上,似又看到那双眼睛,凄婉地看着她,不一会又看到另一双眼睛闪着阴狠恶毒的目光,她心里一惊,想要睁开双眼,却又怎样都无法睁开。
她的心里又是难过又是害怕,似觉周身都被那双眼睛围绕着,越收越紧。心尘想要起身,却似被幽灵迷住,全身动弹不得,无论如何使力,此时手脚已不是自己的。
心尘知道自己的癔症又要发作了,然而此时却无人再能帮她了,只由得她独自陷在恐惧之中无力自拔。
正绝望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歌声,轻柔、幽婉。
心尘听着这歌儿,不一会儿,她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周身的恐惧亦渐渐散去,那双眼睛亦不再看到了……不一会儿,她似乎进入一个亮堂堂的宫殿,到处是清新的花香,伴随着柔美的歌声,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还有一个声音温柔地说着:“尘儿乖,好好睡……”
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身心都难得地放松下来。
心尘醒来时,牢笼对面那堵墙上一个仅巴掌一般大小的窗子透出微弱的阳光。
心尘缓缓睁开眼,看到窗外淡淡的阳光,忽然惊觉,怎么才一会儿工夫就到下午了!
心尘心中暗自苦笑,没想到这几日来,睡得最好的一觉竟是在牢房之中。若是哥哥知道,不知该做何感想。
心尘望着窗口的点点阳光,静静地想着这几日来所发生的事,还有刚才的歌声,那是谁唱的?
心尘有些怀疑是否有仙子降临,不然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女子,能够唱出这么好听的歌。曾经有一次她听过镇上歌舞坊的颜姑娘唱歌,据说她是那里的歌魁,许多权贵富贾不惜一掷千金,只为听她一曲。可那颜姑娘的歌与刚才那名女子比起来,差了又何止一点。
正晃神间,墙角婆婆沙沙的声音传来
“丫头,你的饭吃是不吃”,
心尘这才想起牢笼内还有一位婆婆,她看看婆婆,又看看门边放着的一碗饭。这才想起肚子确实有些饿了,她感激地向婆婆点点头,便走到笼边拿起她的碗筷。这牢饭倒也不差,碗里一半是饭一半是菜,青菜、肉末虽然简单却也是做得干干净净,倒是显得与这牢房格格不入。
正打算吃,却瞥见墙角的婆婆直直地看着她手中的碗,眼中的渴望如见山珍海味一般。想是常年在这暗无天日的牢里,这样寻常人家的饭菜对她而言却也变得异常珍贵了。心尘心里不忍,起身走到婆婆面前,把手中碗筷递给婆婆。
“你吃吧!”
婆婆满眼惊喜,嘴上却还问着:“姑娘你不吃吗?”说话间却已伸手接过心尘手里的碗筷,呼噜呼噜地吃起来。
心尘不禁莞尔,接着又是一阵心酸,若不是可怜之人,又如何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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