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香见他没有反对之意，便伸出手来，欲将他掺起来。可是她这样瘦小，哪里掺得动他，他反应过来，抽出手道：“你扶不动我的，我自己起来。”说着便用手撑着墙慢慢站了起来。

　　芸香扶着他来到床边，秦漠南坐到床上，只觉全身无力，向后一躺仰倒在床上。

　　芸香绞了一块温热的帕子，来到床前将秦漠南的脸上、手上都细细擦拭了一番。

　　虽是盛夏，秦漠南连喝了这许多日的酒，早已身体虚耗，手脚冰凉。现在被芸香这样用温水擦拭，整个人顿时暖了起来，精神也恢复了一些。

　　连续几日，芸香静静地守着秦漠南。他渴了，她便帮他端来清茶；他饿了，即便半夜她亦跑去厨房，为他烧火做饭。

　　他每每倒下床，她都默默帮他褪去鞋袜，端来温水给他将脸擦净，为他泡一泡脚。

　　顺德的劝解不能给他安慰，手中的酒更不能给他安慰。芸香的温柔呵护，却让他慢慢从悲痛中缓过劲来。

　　这一日起来，芸香帮他梳洗完后，便端了一壶茶及一些点心过来。

　　芸香道：“秦公子，饿了么？你且先吃些点心，我这便给你做些吃的。”

　　秦漠南摆摆手道：“不必了，我现在不想吃东西。”

　　“哦”芸香乖乖的回来，安静地站在他身侧。

　　秦漠南侧过头看了她一眼，道：“你也坐下罢。”

　　“嗯，好的。”芸香温顺地坐在一旁。

　　秦漠南拿起一块点心，安静地吃着。

　　他不说话，她便也默然不语。

　　“芸香。”过了好一阵，秦漠南突然开口。

　　“嗯，秦公子。”芸香应道。

　　“有一个猎人，他要去山上抓一只老虎。因为老虎皮极珍贵，若是卖出去，可保他一辈子吃穿不愁。”

　　秦漠南说着，芸香侧过头，仔细地听着。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间讲到猎人的故事。

　　他继续说：“那猎人有一匹心爱的马，那是他最宝贵的东西。猎人在上山前，将马绑在山脚下。他在山上寻了许久，终究没有寻到老虎。可是他的马却被狼吃掉了。你说，他是不是很傻？早知如此，便不该上山去寻那老虎。”

　　秦漠南苦涩地笑道：“那猎人真是愚蠢，他就不该上山抓什么老虎。呵呵，算啦！什么都别抓了，他的马都丢了，还抓什么老虎呢。”

　　芸香安静地听着，缓缓开口道：“我若是那猎人，便不会放弃。一定要抓到那老虎才行。”

　　秦漠南愕然看向芸香。

　　芸香道：“他为了那老虎已经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既然付出这么多，便更应该去将那老虎抓回来才是。”

　　秦漠南一愣，是啊。他都已经失去了她，他更不应该放弃才是！

　　秦漠南愣愣地看着芸香，只将芸香看得满脸疑惑：“秦——公子，我说错什么了么！”

　　“没，没有。你说得极好。我肚子饿了，可否帮我做点吃的来？”

　　芸香一脸惊喜，忙道：“好的。我马上为你去做。”这么多天来，他还是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吃东西。看来，他心情应当好一些了。

　　芸香刚一出门，秦漠南便对门外喊道：“顺德！”

　　顺德此时正在侧房之中，听到大哥的呼唤，忙跑了进来。

　　“大哥，什么事？”

　　秦漠南，侧过头，目光又变回当初那坚定而清澈的样子：“传消息给雷鹏，让他立刻回汴梁！”

　　“是，大哥。”……

　　秦漠南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芸香被送回了兰园，临走之时，眼含泪光、满脸不舍，连顺德都不忍心看下去。

　　顺德对秦漠南道：“难道她不好么，大哥。”

　　他摇摇头道：“她很好，正因如此，我才不能让她呆在我的身边。”

　　顺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感情之事，他从不曾上心，也无意多想。

　　……

　　宝安回宫之后，便将自己关在房里，任谁呼唤也不理睬。

　　这样一关便是好几日，不吃也不喝，颍王去琼华阁看她，她也不理，若是再多问几句，便是呜呜哭泣。颍王疑惑，私下询问宝安那日去莫府究竟遭遇何事？

　　在莫府知道此事之人，除了莫九与顺德，其他人皆不知道。这是大事，莫九与顺德自然缄口不言。

　　颍王向随行宫女追问此事，那宫女只道公主命自己在西瑶阁等她，其余的事皆不知道。这随行宫女其实早在那日就被顺德拉到一边说明此事干系，此乃杀头的大事，那宫女自然明白。若教宫里知道，她的小命哪里还保得住。因而，只要公主不说，她便无论如何不能透露半分。

　　宝安的宫女什么都不知道倒也合理，赵顼便也没有多想。他心中又暗忖这宝安去看望兰馨，可能是听到了与杜煜有关的事情。兰馨平日稳重安份，许多话自不会说，如今即已疯了哪里管得住嘴，她见到宝安若是说了什么伤人之语亦有可能。

　　既是如此，感情之事想明白了，便总是要花些时间才可平复心情。让她自己安静一阵也是好事。赵顼如此想着，安慰两句便也由着她了。

　　……

　　烟儿自那日被平儿放下之后，跌跌撞撞跑回母亲那儿。母亲听闻菊雅姑娘已经下令将她逐出莫府，又惊又恼。

　　这个臭丫头，难道是自己平日对她太过娇纵了吗，竟至如此无法无天！兰馨姑娘是何人，难道也是这臭丫头惹得了的吗！

　　李婶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拿起一个扫帚便往烟儿背上打去。烟儿只顾哭泣，也不躲避由着她娘一顿乱打。

　　这是大事，早有小丫头跑去将菊雅姑娘驱逐烟儿出府之事告诉水房陈婶。陈婶听了此事，急匆匆赶来找姐姐，正瞧见姐姐教训烟儿。陈婶忙上前拦住姐姐的手道：“你这样打，也不怕把烟儿打坏啦！”

　　李婶抹着眼泪，呜呜地哭道：“打坏了更好，省得我为她操心。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李婶话虽如此说，却终究不忍心，还是将手中的扫帚丢在了地上。

　　这李婶与陈婶虽生性自私，却是极关爱儿女之人。烟儿是她们姐妹俩身边唯一的孩子，平日里都似宝贝一般爱护。如今陈婶看到烟儿这般模样，不禁一阵心疼。她将烟儿扶起来，道：“别急，天大的事情还有我和你娘呢。”

　　烟儿抱着陈婶放声哭了起来：“姨母，我该怎么办。菊雅姑娘要赶我出府，我该怎么办？”

　　李婶亦没了分寸，对陈婶说道：“是呀，姐姐，烟儿自小便在这府中，未曾离开过。如今她出了这府该往哪里去呀！”李婶说着，又道：“不然，我们一起去求菊雅姑娘吧。求她饶过烟儿这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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