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究竟与这个茵儿有什么恩怨?聪慧如兰馨其实早已猜得八分。
此时她走进迎客居,只见公子跪坐在院中的一棵树下,而茵儿则躺在地上,额上的血仍在流着,整个人早已没了气息。
她心中暗叹一口气,今日这样的结果,早在一开始便能料到。只是,这又何苦!
她缓缓走到杜煜身后,轻声唤道:“公子……”
杜煜失神地回过头,看了看兰馨道:“你来啦!”说着拍拍自己的身旁,道:“坐罢!”
兰馨一愣,依言在他身旁坐下。
杜府看着眼前这棵树,幽然说道:“迎客居本叫悠悠馆。”说着指着树问道:“这棵树是不是很结实!”
兰馨看了看杜煜,虽觉愕然,但仍是点了点头。
杜煜也不管兰馨,只继续说着:“小时候,我娘给我做了秋千,就是从这个树枝上垂下来。”他伸手指了指树上一根粗壮的分枝,“庶出的儿子不如谪出的女儿尊贵。我那时并不明白。茵儿见了秋千,便也要玩,我不让……后来,我娘被大娘罚了,大娘命人围着这棵树建了一个新的院落给她的女儿,我便再也玩不了这个秋千了。”
兰馨不语,她不知如何开口,应该劝慰公子么?是为他所受的委曲,还是为他失去了妹妹?
杜煜心中如压着块重石。自己多么可笑,茵儿当年不过是个孩子呵!他是在做什么?
当年,他买下这座宅子时,看到这悠悠馆,心中只是冷笑。悠悠馆吗?它的主人此时可正是在迎客!
他微笑着命人将苑名改为了迎客居。
杜煜兀自发呆,兰馨叹口气,道:“公子,茵儿姑娘已经去逝了,我们还是让她入土为安罢。”
杜煜侧过头,看着兰馨,突然问道:“兰馨,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对吗?”
兰馨未料到公子会如此问,又是一愣,过得一阵,缓缓答道:“你是莫氏的主人。”
杜煜凄然一笑,道:“罢了,这样问不过是在为难你。”说着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茵儿,轻声说道:“帮我买副最好的棺材。”
兰馨点头,转身退出了迎客居。
……
迎客居又变成了悠悠馆。馆内的家具全部都换了一遍,皆是按当年茵儿住着的时候布置。
兰馨按杜煜的吩咐将茵儿的墓建在了树旁,围着树又砌起了石砖,让这棵树独属于墓主人。
他想把树还给茵儿,还给他那伤痕累累的妹妹。
这两日,杜煜就一直守在茵儿身边,只是再多的忏悔也换不回妹妹的性命。
杜煜沉闷地在府中走着,梅香自那日起便再没了踪影。陈叔说她想要散散心,这样也好,总比跟在他身边好;兰馨张罗完茵儿的身后事,便又去忙生意的事情了。
现在仅剩下他独自一人,他看着地上自己的身影,不禁悲从中来,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可不就是他现在这样么!
杜煜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他又来到沐春苑。
他静静地站在梅树下,仰着头看着树上孤零零的枝丫。时间过得真快,七年啦,当年还是青嫩的树苗,如今却长得粗壮而坚韧。
七前年买下宅子的那一日如同昨日一般清晰。
这座宅子本被朝廷收了官,朝廷将它赏给姓杨的官员,此人偏又命不好,住进来不到一年便大病一场,几乎要了性命。
于是,关于这座宅子为凶宅的传闻便传遍了京城。那时人们纷纷议论,说这宅子自从原来的二夫人与她的丫鬟死后,便没有安宁过。有人说是二夫人刚出世便夭折的孩子太邪门;又有人说是二夫人与丫鬟死得太可怜,据说二夫人刚死,当天夜里整个王家便起了大火,想是怨气太重因而闹得整个府里不得安宁。而王大人唯一的小公子也没了踪迹,有说是自己离开杜府的,而更多的说法是被那场大火烧死了。总之,王大人对此事也不过问,于是所有人都当那个小公子已经死了。
王府在接下来的几年,家中子嗣凋零,曹夫人生出的孩子没有活得下来的,唯独一个女儿茵儿长大。
而王府前两年却又惹上了祸事,全家被抄了,好好的一个家也就这样倒了。
传闻说得八分属实,加之这个官员牵绵一年的重病,便使他早已信了十分,急切地要将房子卖掉。后来索性先自己举家搬走,只留下杨管家来处理卖房的事情。
“杜公子,您看……”杨管家尽力地在杜煜耳边说着。
杜煜只是微笑,自顾自地在府内到处走着、看着。任凭此人将口水说干,也不回他话。
杜煜就这样,带着那杨管家在园子里四处看着。这杨管家不禁心中焦急,此人究竟买是不买啊!如此只顾看房,也不说话,究竟是何意图?唉,哪怕嗯一声都好啊!
不一会,杜煜来到沐春苑。
这个苑子自从当年的二夫人死后,便再也不曾住过人。
此时苑中本该无人,杜煜来缓步走上台阶,面色凝重,身后跟着一位身着浅粉衣裙的丫头,她正是兰馨,虽才十二岁却已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聪慧可人!
今日正是娘亲与梅姨的忌日!
脚下的青石仍是当年的模样,他踩的地方,正是当年被梅姨鲜血染过的地方。如今的鲜血已再无痕迹,心底的血迹却鲜亮如新!
他抬起手,轻轻推开苑门。杨顺管家禁声不语,这沐春苑已成了出名的鬼宅。大家都说太邪气,平日里谁也不敢踏入这里半步,除了那个古怪的马倌!
杨管家的胆量算大了,但今日让他走进这个苑落,心中多少也有些畏惧。纵是如此,却不能让这看房的公子瞧出来,否则这个公子必是不会买的啦,而他也就只能继续守着这个宅子,无法脱身!
杜煜轻轻推开门,忽见院中树下一男子身影。
杨管家还未看清,心中便已生了三分怯意,慌忙间竟“哎哟”一声向身后台阶跌坐下去。
那男子见状连忙站起身来躬身行了一礼道:“杨管家!”
杨管家骂骂咧咧地边拍拍屁股站起身边说道:“陈倌儿,你不好生照料你的马儿,又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陈倌低着头恭敬地说:“是,是。我经过这里看到这梅树下面长了些草,也就顺手给他拔一下。这就走,这就走!”
杨管家不耐烦地说道:“今日是除草,明日浇水,下一次又是施肥,你倒是总能找些由头来这里啊……莫不是把魂丢在这鬼地方了吧……额……”杨管家自知失言,赶紧悄悄看一眼杜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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