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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初雪(2)

心若轻尘 易姝 6586 2021-04-02 20:56

  皇上看着眼前的这个儿子,两月不见,长得更加壮实,也更加挺拔。看到皇儿如此,他心中亦欣慰许多。

  初时,顼儿信誓旦旦要出宫为他访医寻药,寻了两年却无进展。

  其实是否能够将他的病治好,他并不在意,只要他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便已足矣。且能够四处游历,这于他这个皇上而言是多么奢侈的事情啊!

  “父皇,近日身体可好!”怎么可能会好?虽然父皇正值壮年,如今却是须发斑白,看似竟与太后一般年纪。思及此,赵顼心中一阵难过。

  “好,我很好。你祖父谥号之事现在已经有了眉目,若是办成此事也算了却我心头一件大事,死后见到你祖父便也无愧了。”

  两人均是压低着声音,细声说着。

  皇上极孝,纵是自己身体到了如此境地,此时满心想的不是访医寻药之事,而是先父懿王的谥号。

  杜煜心中感叹,自古君王皆是冷酷、薄情。赵氏家族,自太祖以来,便较其他君主更宽厚些。

  如今皇上为自己生父正名之事不惜与太后对峙,何尝不是他的一片至善、至孝之心!

  其实,这样的父子并不适合当皇帝。皇上不适合、颍王赵顼也不适合。

  而他也能体会到,他们又何曾想过要当皇帝,不过是形势所逼。

  此时父子二人已然平复心情。赵顼想到此次进宫的目的,立刻招手示意杜煜身边另一名扮作随从的年轻男子上前。该男子面色黝黑,身材瘦小,唯有一双眼睛清亮。他趋身到皇上身前,行了一礼。

  赵顼对皇上说道:“父皇,此人为神医靳老先生唯一的弟子,名叫靳若西。可请他来看看父皇的病。”

  皇上点点头:“好,好!”

  若西伸出手来为皇上号脉,听得好一阵,又仔细检查皇上舌苔、眼底、双手等各处。低头想了一会,又在皇上周身穴位按压询问。

  过得一阵,赵顼忍不住关切问道:“我父皇的病情如何?”

  靳若西收回手,向皇上与颍王行了一礼,恭敬回道:“禀颍王,依皇上的症状看来,皇上不似生病,倒像是中毒的征兆。”

  赵顼点点头,这个结果他早已心中有数,这其实也是他请靳若西来此的原因。他问道:“那你可知父皇所中何毒?”

  靳若西摇摇头道:“暂时不宜枉下定论。想来当与皇上饮食起居有所关联,若能查阅皇上这几年的进餐及用药的记录,应该会有找到一些线索。”

  赵顼点点头道:“这个好办,只要你能帮我治好父皇的病。”

  皇上拍拍赵顼的肩道:“我的病我心里清楚,你不必如此忧虑。”

  杜煜见靳若西已为皇上诊完病,便朗声说道,皇上“我这汤已点好,请皇上品用!”

  赵顼接过杜煜手中的茶,恭敬地递与父皇。虽心中不忍,却知时间耽搁太久便会被门外面那些人看出端倪。遂低声对父皇道:“父皇保重龙体,待靳兄弟查明原由,定能将您体内之毒解去。”

  皇上轻轻点头,嘴上说着:“好,好”,眼角竟忍不住又泛出泪来。

  赵顼下榻迅速退到杜煜身后,靳若西也跟着退到他的身后。两人垂下头,恢复了初进之时的恭敬模样。

  杜煜心中戚然,嘴上仍没停下。

  门外太监只听到杜煜的声音“皇上,草民的这款密银龙可还合圣上口味?”

  皇上呵呵轻笑:“甚好,此茶之味极是甘馨,比那小龙团还要胜出许多,果真好茶!杜煜,你想要何赏赐。”

  “草民不敢要什么赏赐,草民制的这茶能得皇上喜欢,便已是最好的赏赐。”

  皇上听着呵呵地笑道:“朕知你非逐利之徒,赏赐于你是朕的心意,你就不必推辞了!”

  “草民不敢!”

  “廷玉!”皇上对门外唤道。

  门外一名俯耳倾听的太监急忙推门进来,绕过屏风给皇上行礼道:“小人在此,圣上有何吩咐?”

  皇上道:“赏杜煜黄金百两、天目盏四只!”

  太监廷玉忙恭声应喏,杜煜及身后随从亦叩首谢恩,

  皇上见此便摆摆手道:“退下罢,朕也有些乏了。”

  杜煜三人躬身退出暖阁。待众人退出又在殿外等了一阵,待太监廷玉将皇上的赏赐捧了来。杜煜跪下受了赏,便由进宫时为他们引路的太监带着三人退出福宁殿往出宫的方向行去。

  一行人刚离开福宁殿不一会儿,便见一个身影向着他们奔来。

  一边跑一边挥舞着手嚷着:“杜哥哥!等等我。”

  杜煜停下脚步,一脸笑意,赵顼此时却是黑着脸。小太监静立一旁,也不吭声。

  奔来之人正是宝安公主。十五岁的年纪,正是情窦初开之时,她喜欢杜公子已经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情。

  待跑到面前时,已是满脸通红。只见她一只手托着腰、一只手抚着胸口,呼呼地喘着粗气。那呼出来的水汽和着冬日的凉气变成了周身的雾气,看着让人只觉又是可气又是可爱。身后两名随侍的宫女也气喘吁吁地跟过来。

  小太监给公主请安。公主只摆摆手,也不理会。

  杜煜对公主拱手作了个揖,问道:“公主可是有事?”

  公主笑盈盈地说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我想和你说会话。”

  杜煜看了一眼小太监。

  这小太监也是个懂进退的人,立即一躬身道:“天也将黑了,小的唯恐雪天路滑,还请公子稍候片刻,待小的取个灯笼过来。”

  “好的,有劳公公。”杜煜亦恭声回道。

  小太监退去,公主也让两个侍女站于三丈远,不得近身。

  此时公主方扯住杜煜衣袖,“你们终于回来啦,哥哥、杜哥哥宝安可是想念你们!”

  赵顼沉着脸道:“为何竹清没随你来?今日初雪,你这样跑来也不怕冻着。且我不是说过,在宫里的时候不许再这样么!”

  宝安撇了撇嘴,眼中泪水似要下来,满腹委曲道:“哥哥在外面倒是自在,可怎知我在这宫里苦闷!我在这里日日思念哥哥,你见着我却连一句好话都没有。”

  赵顼心下一软,也不忍再苛责这个妹妹。只说一句“我也是为了你好。”

  杜煜见此情景,便微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只精巧的白瓷娃娃递给公主:“这是你哥哥特意从定州带给你的。”

  赵顼入宫前,担心他们的一举一动被人看到,因而只能让杜煜带着,借他的手将这小玩意送给妹妹。

  公主毕竟是小姑娘心性,看到瓷娃娃立刻高兴起来。她接过这小玩意,满脸欣喜:“就知道哥哥还掂记着我。”

  “安儿,睿成殿中的那位可还好?”

  “哼!前些日子太后还召见过他。”

  “哦,可曾出什么差错”

  “倒是没有,我也跟了去了。只是不喜欢他那奴才性子,太后问了他几个问题。他却只捡太后喜欢的答,把太后的哄得可是开心。”

  赵顼浅笑:“他须得如此,才不致露出破绽。”

  宝安叹口气:“唉,哥哥说得倒也在理。只是一想到要喊他做哥哥,心里便别扭得很。”

  杜煜笑笑:“明日你可来我府中,将你哥哥换了回去便是。”

  “妙极,妙极,我早就盼着哥哥快快回来了。还是杜哥哥知我心意!”公主高兴地摇着杜煜的手臂。

  此时,引路小太监已提着两个灯笼缓步走过来。公主见状便松开手,脸上仍旧带着笑意。

  太监将一个灯笼捧给公主的侍女,又走过来向公主请了安,然后立于杜煜身侧道:“杜公子,天色已晚是否现在就走?”

  杜煜自然知道他们不宜在此多做逗留,因而点头道:“好,烦请公公引路。”

  于是众人便各自散去。

  ……

  慈寿宫,太后坐在榻上慢慢地喝着茶。

  地下跪着的正是刚才随着韩相出宫的书生,名为霍奇英。

  太后幽然开口“你可认识杜煜?”

  “回太后,草民初来京城,并不认识此人。刚才也是因韩相与他照面而略有所知。”

  “我看你刚才表情甚是疑惑,难道不是因为他?”

  “回太后,草民虽不识得杜煜但他身边的一名随从倒是认得。草民的疑惑也是因他而起。”

  “哦?他是何人?”

  “此人名叫秦漠南。两年前曾与草民同为苏老先生在川蜀之时的门生。”

  太后浅笑道:“既然同是门生,自然关系菲浅!你且将你刚才的疑惑说来听听。”

  “回禀太后,草民较他早半年入的苏门。两人虽算不上十分热络,倒也一同吃过几次酒。方才与他相见,他却视草民如同陌生人一般,没有半点昔日情分!草民因此甚觉疑惑,且许久未见,却未料到他竟在茶商的手下做事,凭他的才华与抱负实在不至如此!”霍奇英刚说完这话脸上原本不解,却又突然呈现了然的神情。

  这一细微变化,太后却看在眼里,她道:“看你刚才神情,似还有话未曾说完。”

  霍奇英脸色微赧,只道:“只怪草民多事,秦师弟即便不理我也自有他的原因。草民不敢妄自惴测,更不敢妄论他人私隐。还请太后明鉴!”

  玉姑见此,沉声斥道:“叫你过来问话,自然是要问个明白,你这样遮遮掩掩,可知已是对太后不敬!”

  霍奇英吓得连连叩首:“太后恕罪,太后恕罪!”

  太后暖声道:“不必紧张,你只需将刚才所思所想仔细说与我听便是。”

  霍奇英点头如捣蒜,只一连串的“是,是。”

  “草民曾与秦漠南同在苏门一年。此人颇有些心高气傲且抱负甚远,学识修为也是极高。尤善政论,这方面可说与苏老先生的两个儿子不相上下,草民对他亦是甚为倾慕。苏老先生本是极赏识他,老先生的小女儿对这秦漠南亦十分爱慕,对此苏老先生也乐见其成。所有苏氏门生皆以为苏老先生会赞成他们二人的姻缘。却怎知两年多前,当秦漠南向苏老先生请求应允两人婚事之时,却被苏老先生以出身贫寒养不起他女儿为由严辞拒绝。”

  “哦?这苏老先生不像是计较门弟之人。”太后若有所思。

  “太后圣明,草民也是如此认为的。”霍奇英应道:“但苏老先生不仅不同意这桩婚事,甚至出言讥讽秦漠南。那秦漠南心气极高,哪里受得了这般侮辱,当时一甩手便离开了苏门。而那苏家小妹亦抛开父母兄长要随那秦漠南一同离去。草民刚才因思及师弟这一段往事,想是此事对他打击甚大因而令他动了弃文从商的念头。”

  太后听完这些,一阵沉默,过得一会,便对跪在下首的霍奇英道:“退下罢。”

  霍奇英心中暗松一口气,连忙叩首告退。

  待那霍奇英离去,太后回头看一眼身后的玉姑问道:“扶玉,此事你如何看?”

  玉姑恭敬回道:“那杜煜本就微不足道,他身后那小子更不足挂齿。太后凤体要紧,何需为此等人物浪费心思。”

  太后微微一笑对玉姑道:“扶玉呀扶玉,你到底有何心思我如何不知!”

  玉姑皱着眉道:“御医早就说过,您不宜过于劳心。这等小事实在不必扰了太后的清静。您不在乎自己凤体,奴婢却不能不忧心!”

  太后叹口气道:“是啊,年初那一场风寒下来,害得这一整年都不清爽。真是老啦,身体亦大不如前了。对于这个杜煜哀家本也不想理会,奈何这两年他与皇上走得实在近了些,且他身后那小子又是苏老的门生,怎不叫人生疑!”

  玉姑道:“奴婢只知太后的凤体最为紧要,其他事情皆不重要。”

  太后笑笑道:“好罢,好罢。谁教你是我从小带来的丫头,便也由着你来管我罢。”

  玉姑自知自己僭越却又忍不住说一声:“奴婢也是为了太后着想。”

  太后道:“好吧,此事便交由皇城司叶锦程来办。只将那苏家小妹抓来问几句话便是,若能问出来自然是好,问不出来,此事便就作罢。”

  玉姑恭声应喏。

  ……

  杜府,杜煜本非喜好奢华之人,只因要与汴梁城中各色人等交往,遂砸下大把银子,将府邸建成了京城中名符其实的华宅。府内亭、台、楼、阁极尽精美。

  这一日,杜煜等人自皇宫出来,便径直回了杜府。

  杜煜的贴身丫鬟梅香此时早已候在门口,见到公子回府,便连忙迎上前去。给公子及赵顼等人行礼且对赵顼恭敬地喊了声“秦公子。”

  赵顼的心思还沉浸在刚才与父皇会面的悲思之中,想起父皇苍老神态,心中一阵阵地酸楚。

  正在此时,陈管家亦迎了出来,看到公子等人赶忙上前行礼。

  陈管家道:“公子,您们回来得正好。吕恩祖先生来访,我已将他请进迎客居。公子可要见他。”

  “好。不过他此来并非为我,而是为与秦公子一见。”杜煜说着对赵顼道:“你可还记得,吕先生前几日便送了拜贴,约了今日与你相见。”

  “自然记得,只是现在却又不想见他。”赵顼沉着脸道:“此人长得獐头鼠目令人生厌,且我此刻心情烦闷,实在不愿见他。你代我见他也是一样!”

  杜煜道:“吕恩祖是临沧先生门徒,他此番前来应是先生有事相告。秦公子还是应当亲自去见他!”

  赵顼并不应话。

  杜煜皱了皱眉,说道:“公子不能因个人喜恶之小事而耽误了正事。其他事情杜煜皆可代劳,此事杜煜却代劳不得。”

  赵顼显然听不进此话,他只道:“不然,让那吕恩祖明日再来。我明日与那人对换,正好可让他代我见吕先生。反正他也不是头一次如此了。”

  杜煜站在一旁沉默不语,显然并不认可赵顼的说法。

  赵顼自知理亏,只得道:“今日心情实在烦闷,什么事情也听不进去。不然,让那吕恩祖晚些时候再来找我罢。”

  杜煜再不多说,只道:“不可!”

  赵顼看一眼杜煜,见他态度坚决,只得叹口气道:“好罢,好罢。今且听你管束!”

  杜煜知道赵顼不过抱怨两句,便也不再应他的话,脸上表情又柔和起来。

  陈管家遂问道:“那么——秦公子,您是见还是不见?”

  “见,怎能不见!”赵顼没好气说道:“陈管家,你带他来雅竹苑见我罢。”

  陈管家恭声应喏。

  杜煜见赵顼踱着脚走进府去,心中暗自叹气。

  此时梅香与靳若西仍安静地站在他的身边。

  杜煜见梅香独自一人,不禁问道:“兰馨去哪里了?”

  梅香回道:“兰姐姐不放心公子一人进宫,因而您进宫没多久,她便也去了。”

  杜煜微微一笑,也不说破。

  倒是梅香耐不住性子,嘟着嘴道:“兰姐姐自小便与竹姐姐无话不谈。她哪里是不放心公子,分明就是寻个理由找竹姐姐说话罢啦!”

  靳若西见梅香如此,忍不住微微一笑。

  梅香看一眼靳若西,不禁问道:“你就是公子所提到的那个靳老头的……额,不对,是神医靳仁斋的徒弟靳若西?”

  靳若西打了个拱手道:“正是在下。”

  梅香忍不住打量起来:“听名字还以为是个俏郎君呢,今日一见,竟然个头还不及我高。”

  靳若西亦不甘示弱道:“我是郎中又不是面首,要长得那般俊俏做甚。且姑娘这般个头,若是男子倒也无妨;若为女子,只怕难嫁出去罢!”

  梅香眼看着眉头便要竖了起来,杜煜道:“梅香,靳兄弟是我的客人,不许对他无礼。且我此次邀他来府上住上一段时日,你去把润泽苑整理出来,招待靳兄弟住在那里。”

  杜煜这样一开口,梅香本是一肚子怒气,此时也只得强压了回去。只勉强回一句:“是,公子。”

  杜煜说罢对靳若西道:“我还有些事要办,暂时不能相陪,你在这里若是有何需要仅管去找梅香。”

  靳若西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忙你的去罢。”

  梅香心中暗想,两人竟这般随意,倒显得比自己这个常年跟在身边的丫鬟更亲厚些。

  杜煜说完便走进府中,梅香亦老老实实引着靳若西往润泽苑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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