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尘与杜煜坐在马上,两人一路继续向北。
心尘心中疑惑,显然他是刻意带她来这里吃鸡。只是他怎就知道这户人家杀了鸡?且能将鸡汤炖得如此香甜?
正疑惑间,却见杜煜轻笑着说道:“还在想么!”
“什么?”心尘满脸疑惑。难道他也有读心术?
杜煜笑笑,道:“你的疑问都写在了脸上,不需读心术便能知道。”
心尘脸又红了起来,说道:“是么,原来如此,我竟不知道。看来下次应当注意些才是。”
杜煜又是微笑,伸手轻抚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这样很好。何需注意!”
心尘笑笑,将头转了回去。
杜煜说道:“昨日傍晚从这里经过,便闻到了这栗子炖鸡的味道。这香味极是浓郁,一般人家是做不出来的。当时闻着这味,便想着定要带你一起来尝尝才好。”
“你又如何知道我爱吃鸡?”
“杨婶曾经提过。”
“原来如此,她定是说了我不少好话罢!”心尘应道。这个杨婶,每天都想着如何让她嫁出去,只怕还想着要让他娶她吧!心尘想起杨婶的样子,不禁嘴角微扬!
杜煜亦道:“她说,你不爱睡觉,不善妆扮,且又不会打理家务。”
“哦”心尘侧着头,皱起眉来:“她真是这样说我么?虽是真话,但却不似她的性格。她巴不得我快快嫁出去才好,如何会这样说。”
“自然是真的。她还说,沈丫头虽是如此,性格却极单纯,叫我千万莫要负了你!”
心尘脸一红,道:“杨婶为何如此说。”
原来,心尘自狱中出来那日,还未走出狱门,便晕了过去,是杜煜将她抱回来的。一路上,杜煜神情哀恸,眼中噙着泪水。他亦不明白,当时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子,为何勾起了他多年来藏在心中的感伤。他仿佛回到了失去母亲的那个夜晚,那样伤心、那样无助。
杨婶看到杜煜如此在意沈丫头,心想着这丫头既进了牢里,在这巴陵城便再不会有人愿意娶她了。而这个杜公子能这样在意她,自然希望他能真心待她、莫要负她才是。
杜煜想要再说,却不知如何说下去。他心中一阵落寞,即使是负她,也再难有机会了。
心尘见身后杜煜不再说话,心中亦感伤起来,便也不再多说。
再人只默默地骑着马儿,既然在一起的时日不多,便好好珍惜现在这一刻罢。
两人自那老人家的草屋出来已是未时中,太阳已不似午时那般炙热。两人沿着溪边走着,溪水带来的阵阵凉风,吹得人心神舒畅。初夏的天气虽还不热,林间却已传来了阵阵蛙儿的叫声。
心尘问道:“我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顺着这溪水向北,有一处峡谷,想带你一起去看看。”
心尘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杜煜只道:“昨日路过。”心尘会心一笑。
两人来到峡谷,下了马,信步沿着溪边走着。
溪水的源头便在硖谷的岩间。泉水自岩间流下,形成一个小的瀑布,顺着岩石哗哗流下。心尘站在溪边,水花带着清凉的风迎面袭来,极是舒服。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心情从未似今日这般放松。
“喜欢吗?”杜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回过头,看着他,眼里尽是欣喜。
“嗯,”她点点头。“喜欢!”
他微微一笑,拉着她来到溪边的一处岩石上,两人便挨着岩石坐下。
心尘随着杜煜坐在岩石上,亦不多问。
杜煜忍不住说道:“你不好奇么!”
“好奇什么?”她侧头问道。
“我为何带你坐在这里。”
心尘问道:“你为何带我来这里?”
杜煜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既已知道,我便不必说了。”
心尘歉然说道:“这样是否败了你的兴。”
杜煜道:“确是有一点!”见她满脸歉意,又微笑着说道:“我便是喜欢你这样。”说着拉着她并肩坐下。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渐渐偏西,一点点地接近眼前那座山的顶峰,如同塔尖上的明珠,放出耀眼的光芒。
杜煜与心尘两人都安静地坐在岩石上,看着太阳落山时的美景。
此时的两人心底一片空灵,什么也没想、也什么都懒得去想,只静静地体会此刻的美景!
不一刻,太阳便渐渐隐入山的背面。而山的正面以及两座山间流过的溪水,瞬时都躲在了山的阴影之中。
心尘不禁感叹,难怪古人喜爱这些晨晖夕照,原来这夕阳竟能如此美妙。
太阳已然下山,心尘想到中午公子曾与那位老大爷说,他要回巴陵。
他回巴陵做什么呢?想到此,她便道:“阿煜”
杜煜侧过头问道:“何事?”
“没事。只是好奇你为何要去巴陵。”
“我也不知。就是很想去看看。想再到你住的地方看一看。”
心尘叹口气道:“许久没回去,也不知家里变成什么样了。若是见到杨叔杨婶,还请替我问候一声。”
杜煜道:“怎就说得如此感伤!”
两人皆苦涩一笑,再不说下去。
过得一刻,杜煜指着眼前山间的溪水对心尘说道:“再等一会,太阳便会从这山脚出现。”
心尘点点头。心想,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愿陪你一起。
不一会儿,太阳果真落到了山脚,如一只红色的火珠映在溪水的水面上,将整个溪水染得通红。
红红的夕阳不仅映在水里,也映在了两人的脸上。
真美!
心尘看着山间被映得通红的溪水,杜煜则侧着头,看着脸上被夕阳染得通红的心尘。
心尘转过头来,眼中已是强忍的泪花。
杜煜原是心中酸楚,此时见到她的双眼,更是抑制不住,流下泪来。
“阿煜!”
“什么”杜煜伸手给她将泪水拭去。
“今日的夕阳是我此生见过最美的一次,我会永远记住它。”
杜煜点点头,看着她,道:“我也是。”
……
黎府这两日甚是热闹。
五位黑巫长老回到黎府,四位司政长老亦住在石长老家中。虽未见到真正的黑巫圣女,却也因黑苗之事,几位长老时时互相聚在一起商议。
阿成劝阿别娜回雪封山,这丫头原本是答应随他走的,但一听说柳卡长老来了且就住在隔壁,便一定要去找柳卡长老,因而便在石长老家中住了下来。
莲儿虽未答应嫁给莫七,却还是安心呆在了莫七身边。
莫七向阿别娜问了杜煜的情况,才知原来太后撒兵竟是公子从中周旋,心中赞叹虽然公子离了莫氏却仍能有此做为。
阿别娜知道的这些也不过是那日听沈心尘所说,杜煜现在究竟在何处,她却不知。莫七又问阿别娜:“可知沈姑娘的下落。”
阿别娜点了点头,却又为难地说道:“我虽知她在哪里,却不能告诉你。”
莫七笑笑说,道:“竟不知还有何事能拦住你的这张嘴,难不成她成了黑巫圣女?”
阿别娜眼睛瞪得似铜铃一般,她惊问道:“莫七哥哥,这件事连黑苗司政长老都不曾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莫七见阿别娜如此反应,亦吃了一惊。他不过随口说说,谁知竟让他猜中了!
虽是随口说的,但也并非全无根据。黑苗内部散乱不堪已是这几十年的常态,几位司政长老也是常年闭门不出,平日里想要见到其中一位都要花些精力。而今日便见到黑苗四位司政长老,且五位祭司长老也都来了这硖洲城。若无极重要之事,他们如何能够来得这样齐?
这沈姑娘,他在杜府之时,倒也时常见到。当时便觉得她的眼睛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今日其实并未将她与此事联系起来,不过是话赶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随口这样一说,却不想竟然被他说中啦,
莫七转念一想,呵呵一笑道:“原打算上雪封山去找公子,现在看来,倒是不必。”
莲儿仍是不懂,问道:“为何?”
莫七敲了敲她的头道:“他的心上人既然在此,你想他还会在雪封山吗?”
莲儿恍然大悟,点点头道:“对哦!”
阿别娜拍拍自己的头,懊恼地说道:“我怎么这样笨,三两下就被你把话套了出来。”
莫七笑笑道:“放心,沈姑娘的事情不会从我这里走漏消息。”
“哦。”阿别娜道,“哎呀,反正过两日整个苗寨便都会知道啦,我也无需担心。”
……
莫七因而随着阿别娜亦在石长老家中住下。石长老见莫七是阿别娜的朋友,自然热情招待。阿成不放心阿别娜,因而找人传口信到溆洲,自己则守在石府。
莲儿好奇阿别娜为何一听说柳长老在隔壁便执意不肯离去。阿别娜告诉莲儿,那柳长老是黑巫最厉害的巫医,医术极是了得,因而想多呆在她身边。
莲儿纳闷,呆在她身边又能如何!
阿别娜懒得解释,只道:“你想不想莫七哥哥的伤再好快些?”
莲儿点点头道:“自然。”
“那就随我来罢。”
阿别娜拉着莲儿来找柳卡,柳卡见到阿别娜自是高兴,只是简婆却不见得开心。
阿别娜早年曾跟随阿娘学习医术,奈何她的性子总也沉不下来,阿娘也只得叹口气,由得她去。待她近几年对医术来了兴致,阿娘却已经去世再教不了她了。现在虽然龙婆以及巫医长老陈伯伯也教她医术,但二人过于古板,教的东西实在令她提不起兴致。如今遇到柳长老,两人性子相投,阿别娜以前想不通的东西,经柳长了随口一说,便教她茅塞顿开。因而她自然乐意趁此机会多向柳长老学些医术。
这两日阿别娜带着莲儿跟在柳卡身边,柳卡本不喜陌生人跟在身边。所幸这莲儿并不聒噪且手脚又勤快,再加上阿别娜这丫头嘴又甜又爱缠人,被她磨得两句便也由得她去。
柳卡这两日守在简婆身边,精心为她调养身体。阿别娜与莲儿便也跟前跟后的忙得不亦乐乎。其中,阿别娜时不时将莫七的症状拿来问柳长老,柳卡斜着眼看着这两个小丫头,只冷笑一声,倒也不点破。初时懒得回她们,岂知自己本性却难控制,到了后来,不仅关于莫七的问题详细解答,有时竟还主动还拉着莲儿问她莫七还有些什么症状。
阿别娜见状,掩嘴偷笑。
简婆虽是看得明白,倒也懒得去说。既然她们乐在其中,自己又何必管这闲事。这两日有这两个丫头照料,自然比藤其那粗手粗脚的汉子强了许多倍。尤其莲儿,真是极会照顾人,不仅手脚灵巧,且心思又极细致。
这简婆跟在那曹太后身边之时,虽然也是锦衣玉食,身边多的是丫鬟照料。只是,她性情古怪,那些下人哪里又能真心待她,而这阿别娜虽是嘴巴不饶人,待她却比她的那些下人强了百倍。
有时简婆忍不住心中感叹,龙婆倒是极好的福气,身边有个阿别娜这样的丫头,怎能体会到她有多么孤寂!
这一日,已是柳卡与杜煜约定的第三日。
简婆刚从床上醒来,便见柳卡端了一碗汤药过来。
简婆问道:“今日竟是你端过来,阿别娜那个臭丫头呢?”
“莱仁家的嫂子找她,好像拿了什么极重要的东西来给她。”柳卡应道,说着又忍不住对简婆道:“师叔,人家这两日寅时便起床给你熬药。你却开口闭口一个臭丫头,她若走啦,我可做不到这般上心。”
简婆一愣,这两日这丫头每次端药过来,都没个好脸色给她,总是惹得她一肚子火。却不曾想过,她为了给自己熬这药竟肯如此花心思。
柳卡坐在简婆身边,道:“师叔可是为她私自取了你的蛊虫而气恼。”
简婆不语,柳卡说的不无道理。简婆向来是计仇之人,虽知这丫头是为她好,心中却仍是恼怒,因而对她总没有好脸色。
柳卡拿了一面铜镜递给简婆道:“师叔,你自己看看。”
简婆拿起铜镜道:“你要我看什么。”话未说完,看到镜中的自己竟愣了一下。原来简婆由于多年来以身养蛊,因而不仅身上皮肤极易溃烂,脸上亦是常年长满脓疮,哪里看得到半点年轻时的模样,加上左边眼睛十多年前被心尘戳瞎,更加是面目狰狞。
简婆早已习惯了自己这副模样,因而并不爱照镜子。此时看到铜镜里的自己,一时间竟认不出来了。原来阿别娜帮简婆将蛊虫取出,她身体里没了蛊虫做怪。且先前龙长老已为她熬了药水调理过一阵,现在又有柳卡整日守着她为她诊病,再加上阿别娜与莲儿两人的精心照料,简婆的身体在这几日间竟好得奇快。脸上的脓疮亦好了大半,年轻时那张清秀的脸亦显出了些形状出来。
简婆看着镜中的自己,沉默了好一阵,这么多年,她竟忘了自己也曾这般美丽过。
柳卡道:“以身养蛊本是巫蛊大忌。奈何您是师叔,我们皆不敢多言。师叔您这么多年以身养蛊,自己虽无感觉,实则早已病入膏肓。那丫头虽然嘴巴不饶人,却是真心想救你,且多亏了这丫头帮你将蛊虫取出,否则您真是性命难保,哪里能有今日这副模样,且……”
简婆抬起头,荫翳地问道:“且什么?”
柳卡背上悄悄冒汗,都怪自己一时嘴快。她可没阿别娜那般牙尖嘴利,就算有也没那个胆量与师叔斗嘴。
“你以前不光满脸脓疮,且还一身恶臭。你身边的人难道没有告诉你吗?”说话之人正是阿别娜。原来她刚进门便听见柳长老与简婆说的那句话。
“你……你这个臭丫头,我是在问你吗?谁叫你多嘴?”
阿别娜叹口气坐到床边道:“算啦,就算我不对。您也别再和我置气啦。”阿别娜说着将抱在怀中的一个罐子递给简婆。
简婆问道:“这是什么?”
“莱仁大嫂给我的。”
“既是给你的,拿来给我做什么。”
阿别娜垂下眼,神情落寞地说道:“这是好东西,你拿着吧。我以后也不会再与你置气啦,莱仁大嫂说,这东西是她寨子里的朋友从一棵千年古茶树的蜂窝里取的。据说解毒极好,且又滋补身体,对你这种人是再合适不过。”
简婆并不伸手接她的东西,只哼一声:“我不要,你拿走。”
阿别娜亦不知为何,竟流下泪来,也不说话放下罐子,起身便离开了简婆的房间。
简婆与阿别娜斗惯了嘴,今日见她如此,竟一时适应不了。
柳卡见她如此,亦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叹口气抱起那罐蜂蜜放到柜子里收好只道:“那丫头也是一片好心,师叔又何必如此不留情面。这罐蜂蜜可是难得的好东西,就当我帮您收了吧。”
莲儿为莫七换好药后,便来到简婆房中。此时的简婆总算羸了阿别娜一回,脸上却无半点得意之情,全不似前两日。一旦哪一句话羸了阿别娜,便眼睛都放出光来。柳卡见莲儿进来,便道:“你来了正好,你帮我照看简长老,我去磨些药粉来。”
莲儿点点头,便端起碗给简婆喂药。
简婆边喝药,边闷闷地哼道:“这丫头,整日与我斗嘴,今日怎么变了个性子。”
莲儿道:“她与你斗嘴不过是为你好。你以为她真是闲得慌天天找你吵架。”
“什么?”
“我曾问她何必与你这老婆婆过意不去,忍忍不就好啦。她说,早在雪封山,已见你是面色暗沉、眼睛混浊。便知你常年情绪压抑而致肝脾受损,因而故意与你斗嘴,为的便是叫你将心火发泄出来。您这两日每每与她吵过架后,便会食欲大增,睡得也是极好。”
“哦?”简婆沉声应道。
莲儿叹口气道:“也难怪莫七如此喜欢她,她这么好的女子又会有谁不喜欢呢,唉!”莲儿说着叹了口气。
“你叹气做什么?”简婆问道。
莲儿道:“她昨夜哭了大半夜。她和我说,打算明日便回雪封山,从此以后陪着婆婆,再也不出来了。”
“她哭什么?”
“因为伤心。莫七说,她喜欢沈追,而那个沈追却要娶别的女子啦,你说她如何不伤心!”
简婆不语,这种伤心她又如何不懂。
此时门外站着几人,亦都听到了莲儿与简婆的谈话,众人默然相视,虽心中惋惜却不便再说。
原来黎格兰、藤其与卡隆等人因圣女之事来找简婆。刚到门口,便听到了两人的谈话。
柳卡正巧磨了药过来,见黎格兰三人站在门边,便问道:“你们来找师叔么?”
黎格兰回过神来,道:“我们有事找师叔商量,正好你也在此。一起进去罢。”
众人说着便进了屋,莲儿见此情景便收拾汤药出来了。
众人待莲儿退出房中,便坐到简婆床前,拱手行礼。
黎格兰道:“师叔,今日已是第三日,圣女答应柳师姐今日便回。有件事,还想请问师叔的意见。”
简婆道:“要问何事?”
黎格兰道:“正式接任圣女之事该何时办?如何办?”
“对”藤其与卡隆应道。“且五日之后便是咱们黑苗与白苗联姻之日,总不能到了联姻那日还未继位吧!”
简婆点点头道:“确是。我这两日只顾与那丫头吵架去了,竟把如此重要的事情忘记了。”简婆说着抬起头看向黎格兰道:“此事你向来最有主意,你的意见如何?”
黎格兰道:“此事自当从速。咱们黑苗比不得白苗。族内势力割据,不少寨主皆各有各的想法。若是拖下去,恐生什么变故。我想,不如今夜便叫上四位司政长老,加上咱们五位祭司长老一同见证,请圣女立血咒。明日便在石长老府中举行继位仪式。”
简婆等人皆道:“极好”
只柳卡叹口气道:“我们觉得极好,却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黎格兰皱眉道:“师姐此话差矣,咱们做为苗寨的祭司长老,自然万事应以苗寨子民的利益为先。我相信圣女亦会做此想的!”
简婆此时脸上亦是阴晴不定。此事勾起了她心底的痛楚,当年的圣女继位,她与自己的心上人便再无可能。此事成了她一辈子的痛,也使得她从此走上以身练蛊的路,变成如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而心尘制血笛那夜,其实柳卡就在窗外。因日间听到黎九香吹了那笛子,觉着这音质极佳,便也动了心思,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最后便干脆也跑到院中也想着砍些竹子来做竹笛。却不曾想刚来到窗下,便听见了黎九香与圣女的对话,当晚便没了做笛子的心思。
柳卡年轻之时,与自己的师兄情投意合。两人原是许下誓言白头到老、不离不弃。奈何天不遂人愿,师兄早早便离开了人世。柳卡为此消沉了好一段时日,从那以后,便作男子装扮。别人皆以为她性格怪异,实则是不愿忘记自己的心中之人,将他的衣物穿在身上,走遍大江南北,便好似他仍在自己身边。
如此至情至性,别人不懂,黑巫的几位长老却是知道。因而黎格兰说得两句,见柳卡不语,亦不敢再说。藤其与卡隆更是不知如何接话,只对简婆道:“额,师叔这两日气色好了许多!”
简婆点点头道:“多亏了阿别娜那丫头。”简婆提到阿别娜,又想到了刚才莲儿所说的话,忍不住叹道:“何止拆散一对呀,原来阿别娜喜欢的人正是他们白苗的小苗王。若是没有联姻,她本该如愿嫁给那追信的。”
卡隆道:“此事不是阿别娜自己提的么!”
藤其叹口气道:“正是她自己提的。她是为了两寨和睦而提的这个建议。唉,这丫头,她那爹爹也她比起来,实在差得太远啦!”
众人皆点头认可。简婆又问道,这两日不见石长老身影,他在忙些什么?
黎格兰道:“阿别娜是咱们黑巫圣女的谣言已传遍了整个黑苗,石长老他们这几日担心阿别娜被人暗害,因而一方面派人到雪封山传信给龙长老,一方面安排可靠的勇士守在阿别娜的住处,保护她。”
简婆一愣,“她到我这里皆来去自由,竟没看出石长老在保护她。”
黎格兰道:“咱们这里有香儿及倪西他们,谁还敢来?”
简婆点点头道:“倒也是。”
简婆接着说道:“圣女继位之事,便按黎长老说的办。今夜子时,请圣女立血咒。”众人点头,又将具体事宜商议一阵,便从简婆房中退了出来。
待各位长老离去,不一会儿,便见一黑衣男子在院中踱着步悠然走出黎府。
黎九香见状忙上前拦住他道:“莫七,你竟这般大胆。”说着又低声说道:“你就不怕被几位长老看见。”
莫七一笑道:“放心,他们此刻正在石长老房中,不会有人发现我。”
黎九香见莫七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不禁暗自后悔,他答应她的事情究竟能否办成?
莫七见她满脸的不信任,只呵呵一笑道:“放心,我答应的事情一定办到。”
“哦,对啦”莫七刚打算离去又转回身问道:“什么是血咒?沈姑娘为何要立血咒?”
黎九香道:“是苗巫中最毒的咒语,通常选在子时立咒,此时脊宇衔珠戒的灵力最强,最能与立咒之人心灵相通。黑巫之人一旦立下血咒便终身不得反悔。沈姑娘是圣女传人,她在继任圣女之前必须要立血咒,忠于黑苗。这是咱们黑苗的传统。”
“哦?不管何人,立了血咒就是真正的圣女吗?”莫七问道。
“是的。”
……
时间真快,三日不过只是转瞬。
杜煜与心尘慢慢地走在硖洲城的街上。踏月跟在两人身后,静静地发出“嗒嗒”的声音。
这马蹄一步一步发出规律的声音,却似一步一步踏在了他的心上,踩得生疼。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两人就一直这样走着,永远也不停下……可是,这又怎么可能,他们终究还是要到黎长老家。她有自己不得不做的事情,他只能尊重她的选择。
到了黎长老家门外,黎九香见到心尘,悬着的心总算放下,连忙跑到跟前对心尘说道:“沈姑娘,您总算是回来了。大家都十分担心你。”
心尘面色哀戚,黎九香的话哪里听得进去,她只知自己与他终究是要分离了。
她看着他,扯出一个微笑,说道:“阿煜……菊雅……”她想说,菊雅是个好姑娘,要他试着接受菊雅。可是,她看着他的眼睛,如何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杜煜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轻轻一笑,道:“放心,我会过得很好。有沈追在你身边,我也算是安心。”
心尘眼神一黯,似要哭泣,却强行将泪水忍了回去。过了好一会,终算能够平复心情。她慢慢的,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你好好的,照顾好自己,爱惜自己的身体,要找个关心你、爱护的姑娘,生许多的孩子,并要好好地爱护你的妻儿。”
他以前的日子过得那般孤苦,她只希望他以后的日子能够得到幸福。
杜煜拉起她的双手,他捏得太紧了,以至于自己的手心已微微出汗而不自知。
“尘儿”他捏着她的手,眼中闪着泪光。他微笑着说:“我会的。”
心尘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转身对身后的黎九香说道:“黎姐姐,我的笛子可有帮我带着。”
黎九香从怀中拿出笛子道:“我知这笛子对您极重要,所以一直都带在身上的。”
心尘接过笛子道:“谢谢。”
她说着,将笛子递给杜煜道:“这笛子虽比不得你身上那支精巧,却也费了些心力。你若喜欢自然是好,若不喜欢也莫要转赠他人,只管将它烧掉便可。”
杜煜接过笛子,含泪点点头,再说不出话来。
还能说什么,若是要说,多少话都不够!
只是,再多的话也阻止不了今日的别离。
杜煜将笛子收入怀中,再不看她,只道一声:“我走了,保重!”便翻身上马,手拉缰绳向着出城的方向奔去。
黎九香原以为两人会互诉衷肠,依依惜别一番。却不知两人不过寥寥数语便已分别,她甚至还未反应过来,那杜煜便已骑着马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圣女站在面前。
黎九香轻声喊道:“圣女,他走啦,咱们也进去罢”
心尘回过头来:“他——走了么?……”话未说完,双脚一软,跌倒在地。
黎九香惊喊一声:“圣女,你怎么啦!”
……
赵顼的身体一日日地好转,身边没了竹清的宝安一时间落寞了许多。
杜哥哥也不在京城,她连个散心的去处都没有了。所幸母后最近倒忙得很,也不怎么来烦她。宝安每日上午到哥哥那儿坐一会,傍晚便去找父皇。只是父皇本就国事操劳,且身体愈发不济,宝安见父皇如此,亦不忍再打搅他,往往坐一小会便出来了。向姐姐也是奇怪,她以前总是抱怨哥哥不见她。宝安自然不会告诉她那不过是哥哥的替身秦漠南罢了,如今真正的哥哥回来了,向姐姐却极少来宫里。
此时的益姑正坐在茶楼的包房中,桌上的茶早已凉透,她却一口也没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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