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煊摸了摸下巴,将眉心拧了许久,忽然舒展开来:“那你可知道,这里有什么比较有名的江湖门派,或者是世家大族?”
“江湖门派,世家大族?”惠儿默念着这句话,站在门口甚至忘了走进去。她咬着下唇沉吟了半晌,才不大确定道:“好像有个叫飞雁山庄的地方,在我们这里很有名,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你说的江湖门派和世家大族。”
“飞雁山庄。”司徒煊把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突然笑了,“不止是在你们这里,即便是在整个江湖上,飞雁山庄都颇享盛誉,乃是江湖里数一数二的世家。”
“是吗?”惠儿呆呆地走到属于她的那一片地方,歪着头道,“我常听村子里爱舞刀弄枪的小伙子说,以后要像哪个大侠一样,拜入飞雁山庄去,他们提到那个大侠的时候,好像很崇拜的样子。那个飞雁山庄是什么地方,真有这么厉害?比皇上都厉害吗?”
惠儿对这些江湖地位一类的东西没有什么概念,在她看来,飞雁山庄除了名字长一些,提起它的人多一些,好像与普通人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司徒煊笑了笑:“飞雁山庄只是个江湖世家,胳膊拧不过大腿,自然没有皇上厉害,不过,它的岁数却比皇上大一些。”
其实若真的说起来,飞雁山庄的岁数何止比皇上大,整个国家跟它比起来,充其量就是个刚断了奶的孩子。不过这些话司徒煊却是不敢乱说。
“飞雁山庄的暗器乃是立庄之本,江湖上无人能出其右。当今的庄主更是使的出神入化,只不过。”司徒煊的眼前浮现出谢怀风和温霖棐的身影,“这一代的弟子,似乎并不怎么样,但愿以后别砸了飞雁山庄的招牌才是。”
惠儿疑惑道:“你见过那个什么庄主?”她听不懂司徒煊吹的天花乱坠的那些话,不过听起来很厉害就对了。能认识这么厉害的人,那说明司徒煊也很厉害,能服侍司徒煊这么厉害的人,岂不是说明她也很厉害?惠儿心里忽然沾沾自喜起来。
然而司徒煊却摇了个头,一下便击碎了惠儿的幻想:“只是听说罢了,江湖风平浪静了几十年,即便是上一辈也少有亲眼见到谢庄主出手的,更不必说我们这些小辈。”
当年改朝换代,江湖上愣是没掀起半点波澜,个个缄默不语,仿佛处在太平盛世一般,该做什么还做什么,现在想想,倒觉得有些神奇。
“没有人见到,那怎么还能说他很厉害?”惠儿更加疑惑了。
“江湖中一年有一次比武大会,许多高手就在此时大展身手,一战成名。谢庄主参加比武大会的时候,只怕我还没有出生。”司徒煊忽然叹了一口气,“只可惜,现在的比武大都是点到为止,一个比一个客气,越来越没什么意思。”
“打打杀杀本来就没什么意思,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惠儿拿了针黹,嘀嘀咕咕地坐在司徒煊分给她的椅子上。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大到整个王朝,小到一个普通百姓,甚至是一只蝼蚁。世间万物皆是如此。不打不杀的安逸日子过久了,只怕也就离灭亡不远了。”司徒煊端着茶盏,目光无意扫过惠儿,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将茶盏稳稳放在桌子上,挺直了腰背,对浑然不觉的惠儿道:“你可知道,你娘所说的那位住在碎叶城里的皇帝,是因何而死?”
“他死了?”惠儿的关注点显然与司徒煊想让她回答的问题不大一致,“人死了,不是应该埋在地底下吗?他死了,为什么还能住在城里?”惠儿的疑惑不解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司徒煊显然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稍一愣神,从容耐心地解释道:“死了长眠于地下,埋进碎叶城里,也算是住在城里。”
“这样啊。”惠儿目光直愣,似乎还是一知半解的模样。
司徒煊看着她迷茫的眼神,心里忽然也生出了些许疑惑。惠儿年纪虽然不大,但是也算不得小,至少已经过了所谓的少不更事的年纪,这些最基本的人事多少也该通晓。惠儿虽然住在山脚下,但听她所言,并不是不与人来往,没理由在许多事情上显得如此迟钝,像个四五岁的小孩子,难不成……
还没等司徒煊再仔细想下去,惠儿便问道:“那他为什么会死啊,你刚才不是说,那个什么厉害的庄主都不如他厉害吗?”
问题又绕回了原点,司徒煊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解释。他说的这个皇帝,跟刚才提到的皇帝,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啊!
司徒煊思索了片刻,决定跳过这个对惠儿来说可能有些难以理解的问题,直接回答他已准备好的答案:“因为他生在安乐乡之中,导致了资质过于平庸,担不起成为一个国家君主的责任。天下之主,自是能者居之,有更厉害的人代替了他,那他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不厉害的人,就不能活在世上了吗?”惠儿依旧没听明白司徒煊说的那些文绉绉的话,却听明白了最后一句,“赶走他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取了他的性命呢?其他人可以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吗?”
“胜者为王,王者的眼里从来都容不下半点沙子。他是皇帝,自然握着天下之人的生杀大权。自古以来,没有例外。”说到此处,司徒煊的眼里忽然多了些悲恸之色。
惠儿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你说的那些文绉绉的大道理,什么生啊死啊的,这些难道不都是自己来决定的吗?为什么皇帝可以随便杀人呢?”
司徒煊望着她纯净无邪的眼睛,忽然不知该如何给她解释。她就像是一朵生在至纯之地的莲花,他若是告诉她这些世俗之事,简直就是把这世上最污的污泥往她身上抹。司徒煊觉得,自己至少还是有些良心的,他可能做不到。
或许什么都不懂的人才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纵然会对这个世界有许多的不明白,生出许多的疑惑,却并不会有那么多的烦恼。
可司徒煊生来就做不了这样的人,他羡慕惠儿心思恪纯,却一点也不想成为她那样的人。这个世界对善良的人充满了恶意,活的精明一点也未尝不可。
惠儿眨巴着眼睛,犹在等待司徒煊的答复。
“身不由己的人太多,很少有人能决定自己的生死。”司徒煊的唇边漾开真心实意的温暖笑容,“但这不代表,你的看法就是错的。”
“不是错的,那就是对的咯?我居然说对了?”惠儿的眼睛里忽然闪烁起异样兴奋的光彩,就像是得到了世间至宝一般。
“是。”司徒煊笑着点下头,给了她肯定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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