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又来了一群大夫,打扮颇为奇怪。他们跟其他医者一样拎着药箱,但都把头面包了起来。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人,喊完了话又把面巾带上,当着众人的面清洗双手,那几个年轻弟子就稳稳的抬起了金子,扎绷带的扎绷带,洗伤口的洗伤口,有酒的味道飘洒开来,引的在场不少酒鬼忘了眼前的危急情形,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响开了。
那中年大夫用酒擦了双手,用银针在已经晕过去的金子身上扎了几针,就接过了弟子们准备好的针线,竟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层又一层的缝起了人皮!
众人哗然,但是刚才那么多大夫都说这人死定了,这人又说自己能治,那有几分见识的长者就按下了蠢蠢欲动的众人,准备再看看。
这大夫正是沈光宗,因为他初来乍到,在官府那里还没排上号,算不得名医,也就没被拖去现场。还是听别人说城西出现了瘟疫,知道这就是小仙女说的机会,当下动员了医馆全部人手,拿着准备好的东西往城西而来。
缝好了这人腿上半尺长的伤口,沈光宗给他用上金疮药一层层包扎好,诊了诊脉,吩咐弟子拿了一包生血的药丸给了金子的老娘,让一天两次的服用。
这是治好了?
有胆子大的大夫就凑过来诊脉,发现这人虽然脉象有些弱,但真的没事了!不由得嘿了一声,就想去揭那纱布。沈光宗按住了他的手,那大夫回过神来,脸色涨的通红,喃喃辩解道:“在下并无窥探之意,只是一时没忍住……”
沈光宗拱了拱手:“医友言重了!”,随后起身拉下面巾扬声道:“大灾当前,大家应当众志成城共渡难关,我沈光宗在此保证,如果众医友能与我小仙医馆一起,帮助城西百姓度过此次劫难,我沈光宗必将此等缝合止血之术无偿教给所有参与防疫的医者!”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方才那般救人的手段闻所未闻、匪夷所思,想来应当是家传绝技之类,这人竟然要无偿拿出来教给别人,这世上真有如此大公无私之人吗?
只听沈光宗继续说:“大家莫怕,这瘟疫并不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它其实就是一种小虫子,有的特别小,小的很难用眼睛看见,让大家误以为是无形的东西,才让人觉得恐惧。一个好好地人突然会得病,其实就是老鼠、蟑螂、蚊蝇、虱子这些坏东西,吸了病人的血,吃了、碰了病人用过的东西沾染上了这些小虫子然后传染给了我们这些没得病的人。所以大家只要包好头面、勤洗手,家里角角落落仔细清扫,衣服被褥拆洗蒸煮,放在太阳底下暴晒,吃饭喝水凡是入口的东西都必须是煮熟热透的,就不会有事!大家可以看见,我的五个子女九个弟子全在这里,如果我没有把握,绝不会让家人跟我一起冒险!也不会要求大家跟我一起冒险!请大家相信我!”
说完,四下一揖。
金子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靠在好兄弟身上听他们眉飞色舞的讲述方才的惊险,此刻听完了沈光宗的话,挣扎着起来就要往回走,好兄弟拗不过他,就用床板把他抬着。反正官差看样子是不会放人过去的,这大夫看起来还不错,像个好人,应该是可信的。
金子的老娘把孩子放在车上,拖着车子也跟着儿子回家去了。沈光宗的弟子们也带头往封锁线里走,他们对城西这片地方很熟悉,一边走一边跟大伙喊话,说过会儿会把城西那个破庙收拾出来,大家伙没事的就回家大扫除,感觉身体不对劲的就过来看诊,他们事先还准备了一些灭鼠灭蚊蝇的药可以发放给大家。
看见这群人如此笃定,那些先前万分不愿涉险的大夫也犹豫了,要是没有太大危险不用拿命去拼的话,参与治理大型瘟疫可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更何况还有绝技可以学,怎么说都值得冒一回险,左右他们自己是大夫,总会比百姓安全一些。于是也掏出布巾有样学样的把自己口鼻包上,跟着小仙医馆的人跨进了警戒线。
百姓们见状,总算安下心来,也陆陆续续开始掉头。
目睹了方才一幕的京兆府尹下马,走到沈光宗面前深深一揖,当真是感激涕零:“董诚俊代城西百姓谢过沈神医大恩!”方才的情形可真是险之又险,一旦发生民变,死伤暂且不论,怕是他们这些涉事官员想保住前途那是痴人说梦,这回人情欠大了。
方才这短短半个时辰,他已经把沈光宗的底细都打探清楚了,知道是个刚来京城不久的外地大夫,曾经在周边村落免费替穷苦人家百姓治疗疑难杂症,医术和德行都很不错。
就算是因为时间仓促,打听到的事情有些水分的话,方才自己亲眼看见的一幕已足以让他折服。医术医德俱佳还很有胆量和担待的大夫,值得一交!
沈光宗连忙回礼,只是有些犹豫道:“府尊不必多礼,治病救人本就是我身为医者该做的,只是灭鼠灭蚊蝇还有治病的药材……包裹头面防止人与人之间传染的布巾……蒸煮衣服、被褥还需要大量柴火……城西穷人多,封锁之下没了收入还需要施粥,还望府尊……”
董大人连连拱手:“好说好说,神医都把命豁出去了,我等要是还在物资上卡脖子就当真不配为人了!神医尽管放心!只要列个单子……”
早就等着这句话的沈光宗立刻从袖子里拿出一叠写满了字的纸张递了过去:“这是我与弟子们一起商量的防疫办法,需要的物资清单罗列的清楚明白,请府尊大人过目!”
董大人愕然,不过他是在官场混的人,一个呼吸间就调整好了神色,接过纸张细看内容,越看面色越是凝重,最后不无遗憾的长叹一声:“先生大才!若是先生早来几年……我的兄弟,还有城南那些大户人家……岂会……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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