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徽拾和萧凌隐一同启程从于府回到宫中,进了宫门萧凌隐便去了朝堂,徽拾带着双城回去了凤仪宫,可刚抵达凤仪宫不久便听说了安平王大火殒命的消息。
好似惊雷轰然在耳中炸开,耳边嗡嗡的不停的响,好似有千万只蜜蜂萦绕乱飞,脚下恍恍惚惚,她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椅子“吱”的一声向后推移,在宫人诧异的目光里,她毫不避讳,心里突的想起那夜在静谧暖香的船舱里,厚厚的布帘遮挡着船外的风景,他们的目光隔着一张木桌、隔着清茶袅袅的热气,绞索在一起,她残忍的拒绝了他要她一起离开的希冀,那一刻她好似一个刽子手,顷刻间便斩断了他所有的生机,不知为何,她居然差点儿羞愧到无地自容,只隔着那一张桌子的距离,在迷蒙的烟雾里,她对着他说:
“不论怎样,你都是我今生永远无法忘怀的人。”
他双眼晶亮,好似四坠的烟花,他微微笑着:
“不论怎样,我都永远在这里,守着你。”
徽拾忽然间泪如雨下,一种异样的疼痛从心里升腾上来,蔓延至四肢百骸,初时无甚感觉,再觉时,只感觉恍如无数的牛毛细针密密插入心底,痛在心底却移不走抚不平,心头渐渐结起一个疙瘩,越解却越见结得紧。
走水之后,安平王府内只余下几个人,其中便有安平王妃唐笑,徽拾听闻宫中传言萧凌隐为表安抚之意,将安平王的遗孀接入了内宫,悉心照料。徽拾却在心底嗤嗤的笑,恐怕是唐笑的监视任务完成了,回宫来领赏的吧,她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猜测,难道安平王府走水也是萧凌隐授意的么?
她的全身和心一起猛然凉了下来。
“安平王府究竟为什么会走水?查清楚了么?”
徽拾假装无意的问起。
萧凌隐一顿:
“回来的人禀报说是有人蓄意纵火?”
徽拾的心里咚咚的跳,面色在灯火下也变得惨白起来。
“谁会那么大胆,敢在天子脚下行凶?”
“皇兄以前树敌太多,或许就是其中一个呢?”
他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让徽拾心伤欲死,却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她悄然瞥见了桌下他无意间握紧的双拳。
自徽拾询问过萧凌峰的消息之后好几天,萧凌隐都没来过凤仪宫,不过每晚还是会派人过来通报,说是在太极殿或立政殿连夜理事,不得空闲。而就算是在白日里碰见他,他也是一脸怪异紧张的模样,总是反复的在她的脸上瞧着,好像在观察着些什么。
徽拾不以为意,她知道,一定是他心虚了。
隔着一个萧凌峰,或许,他们再也回不到以前那个样子了,徽拾想。
一旦看见了萧凌隐的脸,徽拾的脑海里便不由自主的浮现起萧凌峰那双晶亮忧郁的双眼,在她的心底深深的深深的凝望着她,徽拾的心一分一分的低下去。
萧凌隐似乎也有意无意的避开徽拾了,他已经好长时间不来凤仪宫了,晚上也不再派人过来通报,他们之间变得奇奇怪怪的,好像莫名其妙的陷入了冷战似的,徽拾一整天连凤仪宫都不怎么出了,听黎未雪说萧凌隐前几日便宠上了唐笑,最近更是将安平王妃明目张胆的立为了芸妃,住进了水芸阁,徽拾的泪在心底默默的流,除了无声痛哭却毫无办法。
早春的迎春花开得正是最旺的时候,每道宫墙之上都倒挂着一丛丛黄澄澄的迎春花,星星点点的小黄花嵌在碧油油的绿叶里,在微熹的晨光里分外美丽,徽拾半夜里便醒来了,一醒过来就再也无法入睡,屋里屋外整座凤仪宫都寂无人声,桌上微黄的灯光隔着纱帘朦朦胧胧的,直到东方现出鱼肚白才披衣起床,推开西窗,远处就有一丛密密的迎春花,晨光微熹,晨风清冷,吹在脸上还有些刺刺的。
站在窗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徽拾呆呆的立在那里,直到早起的黎未雪打廊下走过才看见静立窗下的徽拾,她急急的跑过来,为徽拾更了衣,徽拾说起多日不曾出门想去园中走走,这个时节,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花木,一眼望去除了黄灿灿的迎春花,就只有碧澄澄的绿叶密密匝匝的围绕着道道红墙,走着走着天就亮了。
不成想,会在园里碰见萧凌隐和唐笑,天刚亮,萧凌隐就陪着唐笑在游园,听说唐笑最爱早春寒气里的迎春金花,迎面相撞,徽拾只是定定的看着,不言不语也不辨悲喜。
徽拾走上前去向着萧凌隐欠身行礼,萧凌隐似乎才从与唐笑的温情蜜意里回过神来,他淡淡的瞟了一眼徽拾只是点了点头让她起身,唐笑满脸堆笑,莲足轻移跨步上前朝着徽拾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唐笑身上浓郁的甜香侵袭而来,甜甜的声音软糯糯的,让徽拾想起小时候吃的甜腻腻的糍粑,徽拾上下打量着唐笑,果真身段玲珑,肌肤白似冬雪,眉目如画,但她浑身却透露着与她身上甜腻熏香决然不同的绝尘的气息。
徽拾早就听说过唐笑曾在青楼做过花魁娘子,按理来说,在烟花之地呆了这么久的人不应当会有这般清冷无瑕的气质,出淤泥而不染,徽拾想,难怪会吸引了一向不好女色的萧凌隐。
入夜,徽拾正准备歇下了,却忽然听人来报“皇上驾到”,多日不曾踏足凤仪宫的萧凌隐今日突然登门,徽拾的心里居然一喜,连日来沉闷的心情也放晴了似的,她再也没有以前那般孤傲的样子,听闻来报,她像所有宫妃迎接帝王驾临时的那样跪倒在地,匍匐于地的徽拾一喜之后却忽的心如止水,仿佛全世界都在此时失去了所有的意义,她甚至不能明白自己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元宵之夜的温言软语不过数日便已冷似寒霜。
“臣妾有失远迎,皇上恕罪。”
她也开始变得谄媚,渐渐的,渐渐的和那些女人不再有任何两样。
萧凌隐似乎在端详她,他站在她身前良久,这一次他看着跪伏在他脚下的徽拾,他没有再急急的拉她起身,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终于,他出声“嗯”了一声,小川子立即小跑着上前将徽拾从地上扶起。
镶金的灯架上摆放着一排灯盏,琉璃灯罩下的微黄火苗纹丝不动,一点一点的吞噬着红烛的身体,烧成一行一行长长的蜡泪,积在烛台上。
两侧灯火通明,萧凌隐的脸被照得亮亮的,他的眼睛却还是那么晶亮好似夏日繁星,点点晶亮又好像碎玉在夕阳下闪烁着莹润的光泽。
徽拾深深的望过去,却在他的眼里看出了浓浓的悲戚,好像他们立即就要生离死别,永生不复相见。
“明儿朕要去林场狩猎,你去吗?”
早春不是狩猎的时候,徽拾不知道萧凌隐为何此时要去狩猎。
“臣妾不曾参加过狩猎活动,怕是见不惯那种场面,还是不去了,祝愿皇上旗开得胜。”
萧凌隐只是点了点头,好像早就料到了这种结局,他没有再勉强徽拾,似乎对她说起也只是让她知道而已,并没有真的想要带她去。
徽拾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好像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一般,心里总是慌慌的,定不下神来,双城进了房来,挂起垂帘,对着徽拾侃起了萧凌隐出宫狩猎的盛况,气势恢宏旌旗蔽空,说是除了各位大臣随从还带着两位娘娘了,徽拾下意识的反问道是哪两位,双城随即答道当然一个是贵妃江氏一个便是芸妃唐氏了。
直到午膳时间已过,还是不见萧凌隐返回宫中,心里的不安渐渐扩大,徽拾心里烦闷,右手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桌上敲着,忽然一下,毫无征兆的手上一只和田玉镯从中断裂开来,整整齐齐的断成了两半,跌落在了地毯上,一半儿跌向了西侧,一半而跌向了东侧,徽拾的心里砰砰狂跳,眼神也开始迷迷糊糊,她茫然的蹲下身去捡拾那只断裂的玉镯,却不小心被断裂的刺口一下划破了指尖,血珠一下子从莹白的皮肤里渗了出来。
还没等徽拾站起身来,黎未雪慌慌张张的闯进屋里来,对着徽拾一声大喊:
“娘娘,不好了,皇上在林场出事了。”
话音未落,徽拾的脑袋“嗡”的一声,突的成了一片茫茫空白,全身的力气像是被谁猛然抽走了一般,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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