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桃夭借着众人的空档悄悄地从后面溜了出来，刚走出这围帘一股冷风携杂着湿意扑面而来，桃夭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这右相家她也是来过几次，对这布局也算是熟悉，这临时围起来的赏梅用的亭子是朱明玉院子旁边的花园，梅树植了许多，小丫鬟口中说的小花园应该是对面的花廊。这条长长的花廊在春夏时节是非常漂亮的，桃夭有辛见过一次，当时就被它迷得不要不要的，硬生生缠着自家阿爹在府里也建一条这样好看的花廊，她家阿爹被她缠的没办法了，和她大哥一起在她的小院子里建了一条小巧精致的花廊。
每年花木繁盛的时候桃夭总要在底下待上个半天，想来也是当时年幼。
现在的季节，叶子早已没了，只剩下了些奇形怪状的枝干盘绕在红色的走廊上，倒添了几分其它的意味，看着却也觉得颇有感触。
走廊上的雪打扫的干干净净，桃夭找了个避风的位置坐下，但还有几许冷风吹拂在脸上，有些凉。没大会儿，突然间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桃夭抬头，对上那人的瞳孔，笑着说：“阿衡。”
苏云衡勾唇一笑，衬的眼角那颗泪痣熠熠生辉，好看极了。只见他伸出修长的指尖捏着少女精巧的下巴，俯身，吻上了女孩子粉嫩的唇，一触既离。
桃夭脸色微滞，反应过来扯着苏云衡的脸说：“我让你亲了吗？“
苏云衡看着佯装生气的桃夭笑出了声，在这世上也就她敢掐自己的脸了，小时候就对他没大没小的，果然是对她太宽容了。苏云衡揽着她坐下，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厚厚的披风将他两人裹得严严实实的，桃夭就只露出了半个小脸，一抬头就只看到他线条光滑的下巴，桃夭问道：“怎么来京城了，而且还在右相这里借着人家女儿的名义将我约出来。”
苏云衡把玩着桃夭额前的碎发说：“皇上邀我来京城过年。”
桃夭一愣，诧异道：“什么意思，好端端的让你离开家人来这里过年。”
苏云衡嗯了一声没说话，又把玩着桃夭的小手，根根玉指，圆润修长，实在好看的紧。桃夭见他满脸不在乎，着急的抽回手，双手捧着他的脸吼道：“你怎么想的？”
苏云衡看着她眨眨眼，笑声便从胸腔里传出来，桃夭一脸郁闷。从小时候就是，他做什么都是一脸不在乎的，看了真让人火大。苏云衡安慰道：“无事，不过是觉得苏家越来越不好控制了，嗯，警告一下吧。”
桃夭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洒下一小片阴影。
苏云衡隐去眸中思绪，眉眼带笑的搂着她说：“正好这几日在京城，陪我好好转转，我也是难得来京城一趟。”
桃夭横他一眼，心想明着是没来几次，暗着可没少来。
等桃夭悄悄地回到宴席上的时候，席间的众人已是凑到了一快儿吟起了诗，对起了对子。她向来是对这些不感兴趣，猫了腰去找林月汐，不期对上了朱明玉的眼睛，见她朝自己隐晦一看，随即垂下了眼眸。
桃夭悄无声息的坐到了林月汐的身边，林月汐见她回来忙把手里的汤婆子塞到她的手里，指尖碰到她的手背却意料之外的温热，林月汐孤疑的看了眼桃夭，见她视线在朱明玉哪里也就作罢。
没等多久丫鬟们添了新茶，桃夭窝在林月汐的身边准备猫到宴席结束，想着苏云衡无端被叫到京城来过年，明着是恩赐，背地里还不知道做什么打算，远在平城的苏氏一族没了家主在身旁，倘若有什么差错。看着茶杯里冒着的热气桃夭猛地一眨眼，都说当今圣上龙体欠安，难道说要比想象中的严重，那太子琉敏...
想到这，桃夭内心一阵慌乱，心跳的厉害，林月汐见她脸色发白，忙紧张的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桃夭摇摇头，这时围在前面一桌的贵女们也不知是聊到了谁，见一穿红色裙衫，绣有百花图的女孩娇俏的说：“都说这世间最为好看的男子非平城苏家公子苏云衡莫属，说是仙人之姿，倒真想见一见呢。”
倚在她身上的女孩笑着说：“这传言可不虚。”
其她几个女孩一听忙翘首以盼。
那女孩咯咯直笑，“我在三年前有幸见过一次，那个时候他也就十五六岁，站在当今圣上的身边，身边跟着众多皇子，这也没被比下去还恰恰衬得他更加清俊，当时好多女孩子都一直瞧他。”
“不过这说来也怪，这苏氏一族并无任何官职，虽说是先祖照拂于他，说到底还是和商为伍，却偏偏比那些个做官的还要常面见圣上。”
旁边一个穿着素白衣饰的女孩说：“想来这苏氏也是为避嫌，鲜少嫁娶这朝中势力。”
听到这，林月汐忙回头看桃夭，见她沉默不语，心中不忍。忙开玩笑道：“苏云衡可比他家历代家主厉害多了，那个家主不是二十岁才堪堪掌家，所以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是不是。”
桃夭知她在宽慰自己，见她一张精致的小脸布满了不安，摇头笑笑。阿汐从来都不会隐瞒自己的心情，什么事都会挂在脸上，也幸好生在了这行事做人向来正直的将军府里，这林将军也就一个妻子，还有一位膝下无所出的妾，少了许多深宅里的龌龊事，想来哥哥喜欢的也是她的单纯吧。
哥哥虽贵为左相嫡长子，家里父母相爱，姊妹相处融洽，可毕竟站在这么显赫的位置，所受的大大小小的陷害栽赃数不胜数，要不是哥哥聪慧谨慎哪能安稳的坐在这左相嫡长子，青衣卫五品官职的位置。
这么多年行走在宫中朝堂，还愿意娶一位擅于心计的人为妻吗？答案是否定的，所以说哥哥和阿汐是彼此的幸运，倘若阿汐嫁于这京城一显贵人家依她单纯良善的性子还不是被人吃的死死的。而嫁于哥哥就不同，哥哥既是真心喜欢，自然是精心呵护着，像阿爹对阿娘一样。
那阿衡呢，自小便是担着苏氏一族的期望长大，那他理想的妻子人选真的是自己吗，就算是自己，那苏家呢，他们理想中的家母可能是一朝宰相的嫡次女吗？
在这浑浑噩噩的思绪中桃夭回了府，原本见到苏云衡的喜悦也被冲去了不少，等到家门，心烦意乱的想去见见母亲，便直接去了母亲的院子，一进门热气便扑面而来，丫鬟见是桃夭便迎上来帮她解了披风挂在衣架上。
桃夭从兰溪的手里接过从朱小姐哪里得来的梅花，红艳艳的衬的小脸更是精致，她撩开内室的帘子走进去朝着在榻上穿了身湖水绿绣繁花的中年女子唤了声阿娘，献宝似的把手里的梅花放到姜氏的面前，笑嘻嘻的说：“阿娘，看这梅花开的好看吧，放到这屋里一定很是好看，阿爹肯定也会喜欢的。”
姜氏见自家小女儿笑嘻嘻的抱着几只开的旺盛的梅花煞是可爱，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髻滑到她的脸上，捏着她的脸笑着说：“这次不是爬了别人家的墙偷摘的吧。”
桃夭一听她阿娘又翻她旧账，立马钻到她阿娘怀里撒娇道：“哪有，这是朱家小姐给的，可不是偷来的。”
“好好，赶紧把它插起来，别在怀里抱着了。”
桃夭笑嘻嘻的将手里的梅花递给了旁边的丫鬟，见丫鬟安安稳稳的将它插到素白的瓷瓶里才又钻进姜氏的怀里。姜氏看着原来一团粉嫩的小姑娘现今已是出落的这么灼人，心下感叹却又愁上眉头，“都快要及笄的人了还在娘怀里撒娇，知不知羞？”
姜氏眉眼温和的说，这姜娉原就是温和的大家闺秀，自是落落大方美丽动人，虽已近中年却显得不过就二十多岁，可见在夫家过得滋润，受其夫所疼爱，刚刚这眉眼带笑当真是美不可言，桃夭直着眼睛说：“阿娘，你这么漂亮，阿爹那个闷性子是怎么娶到你的。”
姜氏一听眼里露出些笑意，桃夭一见自家阿娘露出这般神色必定是要讲诉她阿爹的事，桃夭忙坐好。
“说来也没什么多大的事，那个时候啊，平城里最出众的不是你父亲，是苏家的家主苏秉城。”
桃夭一愣，嗯？阿衡的父亲，也对，历代苏家家主都是极优秀的人。
“平城里但凡适龄的女子都盼望着能得到他的青睐，有一次是平城的七夕灯会，也不知是谁传来的消息，说是这苏氏年轻的家主要在这灯会上寻意中女子。当时所有的人都去凑热闹，我被闺中好友拉着随着人群去瞧那人人口中相传的偏偏佳公子，却不想，”
说到这姜氏嘴角弯起：“却不想被一个人趁着人多给劫到了暗处的小道，”
桃夭眨眨眼说：“不会是阿爹吧。”
姜氏点头，眼尾都沾满了蜜意继续道：“我当时吓了一跳，待看清是你阿爹后稍稍缓了神，却不曾想你阿爹上来就问，”
你是不是心悦阿城，
姜娉一愣摇摇头，却见对面的少年眼睛在看到他摇头后瞬间亮了起来。
我、我欢喜你已久，去你家求娶可好？
姜娉见眉目清俊的少年红了面颊，笑弯了眼说好。
瞧着自家阿娘脸上满满都是笑意，偷偷笑笑，说：“原来阿爹也有过这么大胆的时候啊，偷偷的会见心上人。”说到这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红，转口问道：“那阿爹第二天就上门提亲了吗？”
姜氏点头：“嗯，第二天一早就来了。”
“嗯，来那么早肯定是怕阿娘反悔，哈哈。”
姜氏见她打趣自己，羞恼的掐着她的脸说：“你这个小家伙。”
“阿娘你欺负我。”
“谁欺负我家桃夭呢?”
桃夭一听到自家阿爹的声音高兴地从榻上起来跳进从门口进来的
眉眼俊朗，穿玄色衣衫，头束白玉簪的男子怀里。
“阿爹，我从朱小姐哪里取得梅花讨阿娘欢心，可是阿娘欺负我。”
那男子爽朗笑道:“那阿爹帮你欺负回来可好？”
桃夭点头，笑嘻嘻的拽着他的衣袖。
姜氏见他回来起身去解他的外衣，却被他搂住了腰：“遵女儿的命，欺负回来。”说着便在姜氏脸上亲了一口，桃夭大眼一睁，转身迈出房门，边走边偷笑说:“阿爹不害臊，我还拍长针眼呢，哎呦，腻死了。”
边说边跳着从屋里跳了出去，姜娉看着桃夭跟个小孩子式的，不由笑出了声：“最近桃夭开心了许多，也是难为了这孩子。”
俊雅的左相大人微微哼了一声：“可能是春天快来了，苏家那小子最近也是活跃的很。”姜氏嗯了一声说：“你说的是云衡，难道朝廷又有什么动作？”左相垂下眼眸，纤长的手指磨着怀里人的腰际，低声说：“云衡可以自己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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