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季云不可察的点点头,脚下却与通往蘅殿的方向背道而驰,转了个弯儿。
郁凉却没有怀疑,这里的路几乎一模一样,一样的光滑理石铺就,一样的植株茂盛,一样的岔路多多。
“之雨小姐,郁凉,和你是什么关系?”梁季云说罢慢慢扭头过来,轻笑道:“本总管与她有些交情,派人去悬崖下搜寻了许久,也没寻到她的尸身,想来多半喂了野兽,不知之雨小姐有无她生前的遗物,本总管思忖着给她立个衣冠冢,好叫她莫做了孤魂野鬼。”
郁凉已经习惯了这些人‘事后的好心’,不过,梁季云是她在上林狱那段难熬的日子里带给她慰藉之人,无论那时他是何居心,那份感动却是真切存在的。
“总管有心了,臣女回府后找一找,派人送与梁总管。”郁凉应承道。
“好,那就麻烦了。”梁季云直视前方,冷笑挂在嘴角边上,“对了,之雨小姐见过暮夫人吗?”
“见过。”郁凉回答,心底里起疑,寻思他为何有此一问。
梁季云语气依旧平稳淡然,好似就是同她聊聊家常,“那之雨小姐有没有觉得暮夫人与一人相像,本总管是说长相!”
长相……相像?郁凉心下‘咯噔’,跳的有些快,“梁总管所指何人?”她稳着声音问。
“郁凉啊。”梁季云突然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正对郁凉道,“之雨小姐不觉得吗?”
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一定是,他的眼底闪烁着明了,他不是在确认,他是在肯定!
不要慌,不要慌,‘郁凉’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即便他知道了又如何?
“梁总管留意的真仔细,臣女见过‘郁凉’的次数不多,却确难以言说。”郁凉不急不慢的回答。
梁季云依旧保持着人畜无害的笑意,在昏黄的灯火映照下,仿佛有一层金色在他周身摇曳,他道:“却也不是本总管留意仔细,只在冬至节那日,听到暮夫人与太医丞之间起了争执,本以为事小,要离开之际听暮夫人道:迟早有一天,会让太医丞和其夫人去地底下陪葬。”
他视线往下,移动到郁凉两手放置的地方,笑意加深问道:“本总管不晓得暮夫人和太医丞一家到底有何仇怨,之雨小姐可知情?”
郁凉稳住心神,缓声道:“臣女不知。”
“哦?”梁季云拉长这句反问的尾音,微微俯身靠近郁凉道:“那你指定也不知道暮夫人舍了本条命与本总管做交易,只要能除叶云宁,她什么都会做!”
郁凉蓦地后退半步,半条命……除掉叶云宁……头重脚轻的眩晕感毫无预兆涌上来,淡淡的花香萦绕在鼻头,花香?
“本总管答应她,郁言和叶云宁,暂时还动不得,不过,可以顺手做个人情,想来比起短痛,他们更难以忍受丧女的长痛吧!”
梁季云推开张口发不出声,无力朝他这厢倒来的郁凉,头顶一黑,却是什么也瞧不见了。
郁凉神志不清,上下眼皮强撑着,感觉身体轻飘飘的被人扛在肩上,一摇一晃,荡悠悠的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暮北修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才忽地坐直身体,眯着危险的瞳孔,袖子掩住口鼻,安静坐在床边缘,瞧着从窗棂缝隙处伸进来的细小竹管。
没多一会儿,竹管消失了,门,被推开,只听得一声细微的‘咚’,随之,门再次关上。
梁季云站在宫道口轻笑,低低的自言自语:“演戏,不若假戏真做,宣武侯,让本总管看看,你究竟值不值得被凉儿挂在心头上?”
月亮单独升起,周遭朦朦胧胧的一圈光晕,明日又是个风雪天!
暮北修这厢,移动到门口,顺脚踢了踢地上的一团物什,却要在踢两脚的时候,听到一声低低的呻吟。
他皱眉蹲下身,单手利落的拔下黑布袋,这身衣服很眼熟啊,翻开来瞧一瞧,好吧,这个人更眼熟,该死的……真令人火大!
“这就是你所说的要和本侯保持距离?”
※
“蠢女人,你胆敢在踹本侯下床,信不信本侯……”暮北修卡主了接下来的话,被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慑住了心神。
“你又救了我?”郁凉忽地翻身坐起,直盯着暮北修,泪眼汪汪的一下子将头塞进他怀里……
“……啊、呃……”
暮北修眼瞧着爬在自己身上还想大吼大叫的女人,后脑勺着地以至于发麻的他伸出双手,叉在她腋窝下,一点一点举起将她从自己身上移下去,继而慢慢坐起身,斜睨了她一眼,丝毫没有搭理她的打算。
郁凉坐在地上,眼见他要掀开珠帘走出去,手脚并用的爬到他身后,一把抱住他的一只腿,泪眼汪汪的仰头道:“你去哪儿?”
“松开!”暮北修清冷的直视前方说到,一眼都不在瞧她。
郁凉使劲儿摇头,“我不松,我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松开你我会迷路。”
“蘅殿!”暮北修懒散的道出两个字,抬一抬腿示意她可以松开了。
郁凉反而抱得更紧了,迷蒙的双眼就是挤不出一滴完整泪珠:“暮北修,你怎么救得我啊?你是不是一直跟在我身后?是不是担心我啊?”
“保、持、距、离!”暮北修一字一顿的说罢,再次抬了抬脚,又被迫落回原地,他火大的扭头俯视坐在地上抱住自己小腿的人,小小的脸蛋儿,眼睛里蓄满了泪花,深情的仰望自己。
“暮北修,我错了,我们不保持距离了好不好?”
“不好!本侯是个男人,言出必行!”暮北修想也没想否决,而且这次,他抽出了自己的脚,就是……鞋子还被她揣在怀里。
郁凉眼疾手快,趁他微愣之际,再次抱住他的腿,一边凄楚的仰望他,一边慢慢的帮他穿好鞋子,索性他平衡力不差!
“暮北修,我身体还没好,你要不要抱我起来?”郁凉自然的朝他做出女儿家娇嗔的姿态来。
“你自己起来,本侯还有要事,你松开。”暮北修语气缓和了一点儿,就只有一点点儿。
“我的骨头还没长好,脆弱的不像话,你一走,它们就散架了,要不你试试看。”郁凉终于在目不转睛的情况下,瞳孔发酸挤出一滴晶莹得来不易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消失在暮北修的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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