崧修阁,郁凉屏退了所有人,俯身一寸寸描摹暮北修的轮廓和眉眼,酸胀的眼睛里终于积聚了一滴泪,轻轻滴落在他的眼睫毛上,宛若是他欲落不落的泪水。
“夫君,你真的不想再看我最后一眼吗?这一走,可能有生之年,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好舍不得你……”她慢慢的伏在他胸前。
良久后,听见外面传来催促的声音,“少夫人,您该启程了,再晚一点儿,城门就该关闭了。”
郁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不犹豫的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她怕,回头就再也离不开了。
暮渊在门口等着,等郁凉走出来,将她抱了抱道:“凉儿,其实你可以不用选择这条路。”
郁凉:“父亲,儿媳今日不去,往后便要累及无数人担惊受怕,儿媳不想夫君留下侵人家园的骂名。”
暮渊:“比起这骂名,修儿一定会选择留你在身边。”
是啊,他应该会想要这样做,就怕会力不从心,侯府都是他的至亲,而这些人的生死如今也都在文丰帝的一念之间,他必定为难。
何况,苏心汶是她的生母,暮北瑭是她的弟弟,她即便是心再硬,再没有感情也到底是个人。
“父亲,照顾好母亲,倘若夫君醒过来,请您告诉他,能遇见他是我此生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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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凉刚刚临近城门,梁季云便马不停蹄的追了过来,俯身将她带起置于身后,一气呵成的调转马头,原路返回。
当然不是返回侯府,而是朝着皇宫的方向行去。
“梁季云,发生什么事了?”郁凉一下马就莫名其妙的问道。
梁季云边步履匆匆的走,边低声道了句:“先进宫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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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北修终于挣脱这场现实与梦境混合的束缚,睁眼瞧见的却不是心心念念想要见的那人,而是自己的父亲。
“醒了?”暮渊匪夷所思又复杂的看他。
暮北修转眼,这里是侯府,自己的寝室,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他突的坐起身,紧盯暮渊问道:“父亲,她呢?她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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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凉儿,咳咳咳……”
郁凉被梁季云带进了白榆的寝宫,一见自己进来,榻上十分虚弱,好似奄奄一息的白榆就朝她缓慢的伸出手,同时忍着她不知道的痛楚,激烈的咳嗽。
郁凉瞧了梁季云一眼,他别过眼睛,继而离开,且小心的关上了门。
“你生病了?”郁凉那仅有的感情只能是面对暮北修时才流露,于其他人,虽有先前的记忆,可若说拿出一副亲昵的样子,她现在真的是做不到。
白榆要垂下的手被郁凉接住,慢慢放入被子里,才再次出声:“怎么这样冰凉?可是很不舒服?”
“凉儿,别去了,咳咳……”她又止不住的再次剧烈咳嗽,一句话说的模棱两可,叫郁凉摸不着意思。
郁凉也不急着问,帮她顺着气。
白榆猛然再次握住她的手,断断续续说道:“凉儿,不要,不要去东宛,我……害死了,害死了陛下,你不用……咳咳……”
郁凉难得的露出些感情来,却见她此时的样子定是难以再回答自己的话,便疾步走出去,将门口守着的梁季云拉进来,问道:“陛下怎么了?”
梁季云闪着矛盾的痛色回答:“陛下中了剧毒,昏迷之前拍了她一掌,已经震碎了她的五脏六腑,恐怕……无力回天。”
郁凉默了默看向白榆,继而道:“陛下可能抢救回来?”
“陛下内力深厚,中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应该会醒过来。”梁季云据实相告。
郁凉走向白榆,同梁季云说到:“你能帮我把她秘密送出宫吗?”
梁季云沉默了好大功夫,郁凉又走回来对他说到:“陛下是你的主子,无论如何,你也无法下得去手,可事已至此,他一旦醒过来,唯恐这西瑀定要乱作一团,届时,我们谁也逃不掉。”
她的意思是,让他暂且回避,眼不见,心不伤。
“现今,无论是谁都无法进去陛下的寝宫,尚林军和暗卫已经将那里护的密不透风,你待如何做?”梁季云妥协的问道。
郁凉道:“你且趁着现下还能进出皇宫,赶紧将白榆送出去,我自有法子。”
梁季云听见外头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暗道不妙,怕是白榆已经被怀疑了,他对上郁凉催促的神情,当下来不及多想,卷起白榆从后面的窗户一跃而出。
叩叩的敲门声象征性的响了两下,就有人意欲进来,正此时,桓阳王的声音慢条斯理的传了进来,“皇兄只是昏迷而已,你们就慌乱的连礼数也不顾了?”
“王爷恕罪,属下只是想问娘娘几句话。”这人的气势立即矮了下去,垂首战战兢兢的回答。
“哼,那也等皇兄醒来在做主张,你们如此私自做主,是谁授意的?”桓阳王威严道。
这人赶紧回答:“王爷息怒,是司徒大人吩咐属下,说有人见到榆嫔娘娘从陛下寝宫匆匆忙忙的离开。”
“啧啧,司徒大人可算是将这司马昭之心露出来了,迫不及待的铲除眼中钉,怕是下一个要轮到本王了。”
桓阳王装腔作势的扼腕叹息,这些奉命而来的尚林军左右一思索,都不约而同的明白了点儿什么,领头的还是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猜测问出来了:“王爷的意思是……”
桓阳王:“便是你领会的那个意思,等皇兄醒来你自然就知道了,现在听本王命令,即刻通知闫统领来见本王,还有,在大司徒面前什么也莫要表现出来,一切如常即可。”
几个尚林军‘聪明’的领会了桓阳王的意思,立即按着他的吩咐行事。
郁凉没等到桓阳王进来,却听见他在外面没有感情的说到:“辛苦你了,本王一定履行诺言,等这件事情结束,便将你的尸体带出宫,让你与顾少䜣团聚。”
呵!郁凉忽而冷笑,苏子阳可是说错了,桓阳王明着不说肖想皇位,暗地里却坐山观虎斗,难怪被撤了番位依旧悠然自得,原来正是等着这样的时机,一举收了所有别人布下的网。
郁凉仰躺在榻上,岿然不动,稍稍移了移视线,就看见直勾勾瞧着自己的一个宫女,她看起来动不了也说不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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