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凉掩在斗篷中的手不自觉松握，她抽了一缕神思记起一些事来，那是她被老王狱头背出天临街后的一幕，是她被亲人们抛弃后的间隙。
她还没有行至老王狱头的家中，就在半路被苏心汶出声拦住，她急切的不管不顾跑过来和自己说：“凉儿，和我回家好吗，做我女儿好不好？”
她其实有那么一点点的动容，但就只有一点点，小的根本不足以支撑她任何的决定，她于是拍拍老王狱头的肩膀道：“走吧大哥，我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同情。”
是，她特意咬重了‘别人’两个字，言下之意很明显，无论是过往的二十余年还是今后的余生里，苏心汶，都只会是别人，是别人的妻，别人的母亲。
苏心汶没有再追上来，暮渊带走了她，好像是弄晕了带走的，郁凉只是那么随意的回了个头，随意的瞥了一眼。
回到当下，郁凉不紧不慢的收回目光，手依旧是松握的状态。
“不知暮将军口中该来之人，是谁？”梁季云很耐心的问他，似乎他也就真的不急了。
“总管大人，桓阳王和长公主以及驸马爷往这厢来了。”一名随侍瞧着梁季云身后愈渐清晰的三人说到。
“总管大人，宣武侯与顾少史也往这厢过来了。”另一名随侍望向梁季云正对的前方愈渐清晰的几人禀报。
梁季云微微转头又将头扭回来，忽而笑着感叹道：“暮将军所说该来之人竟还真是不少，也罢，见证者多了，也好叫本总管回宫顺利复命不是。”
郁凉双眸眨了好半晌，才终于将自己不知怎么跑进眼眶里的一根眼睫毛眨了出来，刚伸手触碰到眼睛下方，都没摸索着眼睫毛的位置呢，手就莫名巧妙的让人逮了去。
暮北修凝视她水润到粘在一起的四排眼睫毛，以及眼角的潮湿，都没等郁凉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原是被他握住的时候，他就朝着梁季云十分冷测测并自认玩笑的开口了：“梁总管，怎么滴血验亲还没开始，你就把本侯的女人欺负哭了？”
瞎了眼的死猴儿——郁凉挣扎着却没能抽出手，她不敢抬头正视暮北修，她怕一抬头就控制不住的要骂出声。
“哈哈……侯爷，这话可不能乱说，郁之雨好歹是二品朝廷命官之女。”梁季云的话音一落，其余因暮北修这句话愣神的人也都清醒过来，好多双视线陡然积聚在暮北修身上。
桓阳王一干人突然都不理解暮北修接下来究竟想做什么，结果他就来了个当众证明，非常主动又猝不及防的俯身‘亲’了郁凉。
是的，从在场所有人的角度望过去，暮北修都是很深情的亲了郁凉，可只有郁凉感觉无限火大，他居然连她的鼻子都没碰到，混蛋，啊——该死的混蛋！
郁凉猛地推开他又被他倏地拉扯进怀中，且十分温柔的说到：“气什么，难道昨晚不是很满意吗？”
满意？满意什么？这人在胡说什么？
郁凉将头深深埋入他怀中，外人瞧起来，满打满的含羞带怯啊！
暮北修笑开了眉梢，笑弯了双眸，并笑着将她的手抬起来，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把同郁凉收藏的那一把一模一样的银色小匕首，握着郁凉的手深深一划，血串子……滴在了地上，伴随着‘砰’的瓷碗碎裂声。
冬日里的地面坚硬，于是这声音响彻了近处的一片空间。
郁凉还没伸出头一探究竟的时候，忽而听到一声尖锐无比的撕心喊叫，让她立即寻声看过去：地上一滩碎瓷片，一滩刚刚洒下的清水，一滩鲜红的血，一个翻滚着的人，两条断了的胳膊。
这个人是刚刚举着托盘的近侍，这两条胳膊很明显，是他的。
可它们是怎么离他而去的呢？郁凉迟暮的转移视线到暮北修一边滴血的手上，这只滴血的手还握着一把……从石九身上抽出来的剑，明晃晃的拉着血丝儿。
不过，奇怪了，郁凉举起他晕染着血迹的手摊开来看，疑惑不解的寻问道：“他伤的？”她指的是地上翻滚的人。
暮北修柔和的冲她一笑，而后收回这一只手，换了另一只手给她握着，冲淡定如常的梁季云道：“差点儿就让本侯的女人白白受疼了。”
郁凉咬着一嘴银牙，恨恨的瞧他塞在自己手中修长分明的‘东西’，还有他说出的这话，刚刚发生的事，还需要想吗？！
“侯爷所言极是。”梁季云很认真的附和道，附和完了也不忘再给地上翻滚扰人耳目的人补上一剑。
这算不算善举？在场的人大都如是想，毕竟这人不疼了啊！
还有不这样想的，如顾少䜣，如桓阳王，如暮北修……因为他们什么都没想，无关紧要罢了。
郁凉终于相信了银叶所说：梁季云一掌杀死了苏嬷嬷！
桓阳王从容的摆手，身后立即有人重新端上来一碗水，三把匕首，三块绵巾。
这次不等梁季云出声，桓阳王已经下了吩咐，“陛下近来龙体欠安，见不得血光，就听从梁总管的谏言，在此处将这个事情了一了，开始吧！”
郁言并不迟疑，手起刀落，只滴了一滴血，他看向郁凉，只见暮北修用刀尖看似随意实则小心翼翼的挑破了一点儿皮肉，一滴血足矣。
血，迅速的相融了。
桓阳王又摆摆手，这人就将血碗端着，一一让所有人都瞧清楚。
司徒大人往后退了小半步，又恢复从容，不愧是官场里许多年沉浮下的性子，端的稳重。
“继续！”桓阳王吩咐道。
叶云宁也没有丝毫犹豫，郁凉想迟疑来着，可奈何自己的手如今掌握在别人手里，容不得她迟疑，就连疼都没怎么感觉到，便眼瞧着自己的血滴绕着叶云宁的绕了小半圈，然后慢慢的连接在一处。
融了？郁凉始一无声的问出，忽而就想起先前有她用血喂养的血蚕融在了自己体内，许是那个起了作用。
这个结果，在其他人的预料之内，却在暮渊和苏心汶的预料之外！
哦不，还有两个人，对于两次结果均始料未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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