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它如今在你的眼睛里？”白榆忽而坐直了身体，来不及思量靠近她担忧道：“那岂不是很危险？”

　　危险，这两个字如锤头敲进郁凉的心里，她注视眼前的女人，恍了神。

　　……白迎说：“凉儿，我喜欢顾少䜣，求你，救他！”然后，她带着她心爱的人离开，连看一眼自己都不曾。

　　……顾少䜣说：“郁凉，我从没有求过任何人，但我求你，救救白榆，以后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依你。”于是，他日思夜想，都想杀了自己。

　　……暮北修说：“既然你所剩时日不多，不如死的有价值些。”而他，最是贪婪，想要物尽其用，还想无愧于心。

　　唯独，眼前这个女人会担心她是不是有危险，这双不掺假的水眸里满溢的都是关切和焦急，她伸手，拥住白榆娇小又瘦削的双肩，微哑着声音道：“是有点儿危险，所以要尽快找到我阿爹。”

　　白榆听了话，好一会儿才将下巴抵在她肩膀后面点了点头，水眸闪烁不定。

　　※

　　回顾了不足一月的正常生活，郁凉又恢复了旁人眼中的‘瞎子’。

　　此一刻，这名‘瞎子’正抱着一背篓沉甸甸的银子笑的合不拢嘴，声调阴阳怪气，惹得一旁收了房契送了银子的买主心下不住发紧，左右来回视察这所大宅院，疑思一个接一个，莫非这宅院风水不好？是不是经常闹鬼？……

　　白榆眼瞧郁凉这笑无论如何也收不住，面上有些尴尬，适时的推了她一把，继而朝一旁仔细审察不放过宅院每一个角落的买主微笑道：“看的出来，王老爷也是懂些风水才挑了我这处宅子，您瞧这砖瓦也知我这宅子是新宅，之所以急着转手，就是因为舍妹……”她欲言又止，看向一旁笑的依旧停不下的郁凉，摇头叹息了一声。

　　王老爷视线转向郁凉，密集的眼角纹深了几许，一会儿又稍微浅淡了些，同情且赞赏的朝白榆道：“令妹这病确需极早寻医，以免误了姑娘往后的前程。”

　　郁凉止住了笑，慢悠悠的回了头过来，猝不及防咧开一口大白牙，吓得王老爷魂魄狠狠的抖了抖，赶忙收好房契。

　　白榆压下笑意，同王老爷作揖道：“小女谢过王老爷关心，愿王老爷乔迁之后事事合心顺意，小女还有些要紧事，就不打扰王老爷了，先行一步。”

　　“好，白姑娘慢走。”王老爷瞥一眼郁凉这副模样，愈发的同情起了白榆，他觉得郁凉这模样将来必定会带累白榆，即便找着了夫家，也要两头为难。

　　郁凉不是蛔虫，钻不进王老爷的肚子里，自然听不到他替白榆扼腕，只抱着怀里沉甸甸的背篓，走出宅子以后一锭银子一锭银子‘亲吻’过去，咯了牙齿却笑得更欢了。

　　白榆挽着她的胳膊，以防她只顾银子不顾路，然后将整张脸都磕在银子上。

　　走出深巷，一路‘亲吻’银子的郁凉猛的刹住脚步朝身后看去，径直的巷子一眼就能望到巷尾，空寂只余她们来返留下的浅浅足印。

　　“怎么了？”白榆不解的问她。

　　郁凉看向疑问的白榆，眉头皱了皱，微微摇头道：“没事，听岔了。”

　　继续往前走的郁凉不再沉浸于银子带来的喜悦，而是留神凝听身后的动静，绝不是错觉，和白榆过来的时候，就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此刻这种感觉更是强烈。

　　“阿姐，我又困了，我们走快点儿吧。”

　　郁凉刻意放开了声音，胳膊肘子加紧白榆的手，双腿轮转的幅度越来越快。

　　聪明如白榆，由她的举动前后一思量也明白了大概，是以，刚经过前头的草垛，她迅疾拉了郁凉躲在侧面。

　　然，没有预料之中的不明尾随者出现，郁凉疑惑的想要探头去看，白榆稳稳的拉了她继续往回家的方向走，解释道：“那人应当知道你发现了他，恐暴露身份便先撤走了。”

　　“怎么会有人注意我们？白榆，这里是不是有你认识的人呢？”郁凉回头扫视身后空落落的巷子问道。

　　白榆想了想，摇摇头道，“西汀县，我只来过一次，匆匆看了两处宅子就原路返回，也不记得这里有什么熟人。”

　　“会不会……”郁凉顿了顿，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继续道：“会不会是顾少史发现你不在了，派来寻你的人？”

　　白榆侧目，脸上神色复杂，许久低声道：“梨林是我白家祖上传下的地方，你所说救我出来的地窖，是我和迎迎小时候偷偷挖来储藏梨花酿的，顾少䜣并不知有这样一个地方。”

　　郁凉突然停下脚步，盯视前方路旁落叶翩跹的树木，耳畔又传来白榆辨不出感情的话：“他不会枉顾我的生死。”

　　断然不会！郁凉心下无比确信，否则她也不会活到现在了，顾少䜣没想要真正取自己性命，事实上，他对她保留着希望，这一点，郁凉回帝京第一次遇见顾少䜣的时候就有所顿悟了。

　　“我知道。”郁凉模棱两可的道了一句，抬步往前，一路上不再言语。

　　白榆也不说话，直到回了宅子，她洗手煮了肉羹，调了两道素菜端上桌后才瞧着失神的郁凉微笑道：“凉儿，你不觉我们之间有种奇妙的缘分吗？”

　　闻言，郁凉收回心绪，想了想鼓鼓腮帮子道：“还真是，现在想来，也多亏了你那近身伺候的丫鬟，要不是她，我也寻不到你。”

　　“你是说虹儿？”

　　白榆这语气有些奇怪啊，似乎不相信那个叫虹儿的丫鬟能做出这种事，郁凉点头，“就是与你一起的那个小姑娘，约莫就是虹儿吧。”

　　“她引你来寻我？”白榆咬重了其间每一个字，话音落完片刻，她换了一张嘲讽的脸，嗤了一声道：“看来她迫不及待的想我立即消失。”

　　“这是何意？”郁凉完全不懂，白榆这么不受待见的吗，怎么连近身伺候的丫鬟也想要她死呢？

　　白榆收起嘲讽，盛了一碗肉羹推到郁凉面前，自己拿起勺子喝了两口，轻声道：“这些事情说来话长，我自己都还没整理好，等厘清了，我慢慢告诉你。”

　　“好！”郁凉答应一声，黑绫后的眼眸不动声色留意她平静的脸色，再如何的迟钝，她也发现提起顾少䜣，白榆多是道不明的失望，还有些她理解不了的感情。

　　与此同时，西汀县中心的客栈。

　　“主子，属下找到郁凉姑娘了，并且遇到了顾少史的侍从明林，估摸着不日顾少史也该来西汀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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