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凉离开侯府已近黄昏,暮秋的黄昏和傍晚也仅隔了一条巷子,回到言府门口的时候,桓阳王和苏子阳斜靠在拉下阴影的墙壁前。
郁凉停下脚步抬头看了好一会儿门上题着的‘言府’二字,这才与桓阳王见礼。
“臣女见过王爷,王爷和苏公子怎么站在门口?”
“等你!”桓阳王坦言,面上平静无波。
郁凉眸光放在桓阳王身上时,不经意的眼角扫过另一边的苏子阳,他正微微拧眉瞧着桓阳王,似乎有些不满,郁凉心道:狼和狈也互相嫌弃吗?
“不知王爷找臣女所为何事?”
桓阳王沉思了会儿,垂眸边理袖子边道:“皇兄说,本王缺个王妃。”
“王爷,乐坊那些姑娘虽有才有艺,可出身……”郁凉停顿下来,做出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来。
苏子阳因她这话抖了抖眼角纹,想笑又不敢,只能将目光移到桓阳王身上,看他不以为意的脸。
桓阳王爽朗的笑了笑,“凉儿的出身就不错,又是本王敬重的太医丞之女,才艺一类,本王并无多少要求。”
得了吧,她牙口不好,老狐狸消化不动。
“呵呵,王爷真会开玩笑,臣女可修不来这等福气。”她家还有只小老虎呢,比这老狐狸嫩多了。
桓阳王笑容深了几许,向前一步道:“不用你修,本王给你,还有,怎么才半月多的功夫,凉儿就和本王生疏了不少啊。”
再与他亲熟些,阎王爷恐怕就该寻她问话了。
郁凉浅笑,“王爷不是知道臣女欢喜宣武侯的吗?”
苏子阳无声叹了口气,正因知道,才把王妃的位置让出来啊,王爷这一局玩儿的真不小。
桓阳王颔首,耸耸肩道:“知道又如何,有什么冲突吗?”
郁凉扶一扶眼睛上的黑绫,露出灿阳般的微笑,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王爷是说与你成亲之人并不一定要寻欢喜的,臣女受教了,原来这才是王爷将心爱之人放在别人身边的缘由吧。”
桓阳王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他靠近她,鼻尖的距离连半寸都没有,气息喷在郁凉脸上,字字冷硬:“本王不愿做强迫她的事!”
郁凉微阖双眸,这意思是除了白迎以外的其他人都是可以强迫的,她轻笑道:“王爷若是无事,臣女就先退下了。”
桓阳王随着她的身影转移视线,等看不见时才收回目光,唇畔荡漾着意味不明的笑。
苏子阳瞅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一下,便走到他面前道:“王爷,侯爷此次是动了真感情的,你确定要刺激他吗?”
“确定!”桓阳王说罢抖了抖肩膀上的小小蝇虫,斜一眼苏子阳道:“走吧,本王请你吃酒。”
苏子阳郁郁的瞧了他一眼,摆摆手与桓阳王道:“王爷美意,我心承了,奈何近来体虚,喝酒恐伤身。”
一脚踏错,险些就入了泥沼,苏子阳转身过后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
※
郁凉踏入中堂时,银叶早已站在叶云宁身后,见自己进来,才绕着桌子转过来,帮她拉开桌下的红木圆凳,伺候她坐下。
她走出侯府并未见到银叶的影子,问及侯府下人,才知她一早和阿爹阿娘回府了,想来是被阿爹阿娘提早叫回来询问她们失踪半月的原因吧。
还有,千云的事情。
郁凉看向自己的阿爹,猛然一个对视,叫她浑身不可遏制的从头凉到脚……阿爹,很愤怒!
尤其,他看自己的眼神,似乎燃烧着一把赤色的火焰。
“凉儿,随为父到书房来。”郁言说罢起身兀自走出门。
郁凉忧忡的一边瞧着对坐的叶云宁,一边缓缓起身,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
叶云宁见过那只鹰,正因为那只叫做千云的鹰,才让郁言寻到了她,当时的她正和暮渊在一起。
也因为郁言和千云,暮渊才能轻易的被暮北修救走。
此刻,叶云宁看见郁凉额头上挤出的浅纹以及她鼻子下方轻咬的嘴唇,不用想也知道她正在害怕郁言责怪。
“别害怕,凉儿,银叶说千云是因为救你才遭遇不幸,你阿爹会体谅的。”叶云宁这样安慰她。
其实,说真的,她并不了解郁言,虽然加上成亲后的那一年,他们相处了六年,时日算不得短,但她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暮渊身上,哪里会分神去了解郁言?
体谅?郁凉心道,恐怕不大可能吧!
郁凉是了解自家阿爹的,千云对于阿爹来说比自己还要来的重要,他不止一次的警告过她: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让千云出现在别人面前,会给它带来麻烦!
所以,除了上一次因为莫名其妙的生气召唤千云到侯府以外,她发誓,千云一直都在广阔的天空中自由翱翔来着,当然,偶尔会来看一看她,但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郁凉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书房,进去后关好门,战战兢兢的立在郁言面前,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郁言不看她,从桌子上拿出一把又厚又长的戒尺,沉声道:“跪下!”
郁凉微愣之后不敢多做迟疑,赶紧跪下垂着头。
“啪啪”,皮肉连着发出两道响亮的声音,郁凉咬牙不吭声,阿爹没有手下留情,只微微停顿,又继续挥着戒尺在她背上留下钻心的疼。
郁凉又想起了千云,它满身都插满了箭,一定很疼很疼,可她竟没有陪它到最后。
滴答滴答的泪水落在地面上,郁凉已经感觉不到身后的疼了,只要想一想往后再也见不到千云,她的心便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两把。
朦朦胧胧的眼前,出现了一双黑靴,郁凉跪着挺起身子紧紧抱住面前人的腰,哽咽道:“阿爹,对……对不起,阿爹……是我错,都是我,阿爹,我好想千云,可是……呜呜……它回不来了……”
郁凉又一次放声大哭,泪水浸湿了黑绫,沾湿了郁言腹前的衣服。
郁言紧握着戒尺的手背青筋凸起,眸中的怒火无论如何也熄不下,银叶说,当时的千云满身都插满了箭矢,于是,他不敢想,不敢想那些箭矢倘若不是插在千云身上,会插在哪里,他不敢想。
他颤着一只手轻抚女儿的头顶,郁凉却哭得更凶了。
“从小到大,你从来不肯哭出一声,懂事的不像一个孩子该有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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