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回走到运河边上,此时的文人墨客更多,远远传出吟诗作对之声,还不时地有人拍手称赞。
走到张府时,见有官轿和衙差停在门口。
“你们可是刘大人府上?”
一名衙差道:“正是,刘大人此刻就在张老爷府中。”衙差知道他们和刘大人关系匪浅,言语之间甚是礼貌。
他们进门果见刘大人和张老爷就在厅中谈话。
“刘伯伯。”
刘大人笑道:“今天刚到府上就听说你们都出去了,正好我和盛庭兄在这聊了一会儿。”
纪天佑隐隐觉得刘大人是有目的而来,问道:“刘伯伯是专程来找小侄的么?”
刘大人起身道:“是啊,治理黄河的后续工程已经差不多了,我也就可以安心离开了。”
张凤吟想起刚才的一路所见,说道:“刘伯伯,今日我们见街上百姓安居乐业,运河边上的文人墨客吟诗作对,大家能重新过上了安稳的生活,这都是你励精图治的功劳。”
“能使百姓安居乐业是我分内之事。”
张盛庭叹道:“大夏兄的情怀真是无人能及。”
刘大人又道:“天佑,我刚刚收到你父亲的家书,此间大事已了,五日之后,让你跟我一起回京城。”
纪天佑不由得心下一沉,“是,小侄知道了。”“五日后的巳时,我们在城门口汇合,盛庭兄,那我今日先不打扰了。”
当刘大人告知五日归程的时候,李俊见纪天佑神情如逝去的烟花,瞬间黯然,脸上又有依依不舍之情,已经猜出他心中所想。
这时房里只有他们主仆二人,纪天佑径自坐在书桌前写字,他见李俊站在一旁,明明有话想说却迟迟不敢说出口,“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李俊这才道:“公子是不是还不想这么快回京?”
“又能怎样,刘大人既然定好了日子,那就不会再更改。”口中说话,手上依旧在不停地书写。
“那公子和张小姐……”
纪天佑手上的笔忽然停顿了一下,只一瞬间的功夫,又继续写下去。
“公子何不趁早跟张小姐表明你的心意,或者你应该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她?”
纪天佑缓缓道:“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她说过不愿接触朝廷中人,我怕说了之后会适得其反。”
李俊道:“公子素来聪明,眼下却当局者迷,在李俊看来,张小姐对公子也是深情一片。眼下就只有几日的时间,公子不应该就这么错过。张小姐凤毛麟角,绝不是京城的那些大家闺秀可以相媲美的,属下相信,若是皇太后知道了,也一定会赞成的。”
纪天佑忽然审视地看着李俊。“属下多言了,请太子恕罪。”
纪天佑的笔停了下来,写的正是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他的书法苍劲有力,一笔一勾透纸极深,然深而不破,比之之前三位又是另一种境界。
纪天佑笑了笑,“忠义之言,何罪之有?你说得很对。”
回到房间之后,张凤吟还是一如既往地安静从容,端着一本书籍,细细品读。依依却无论如何也安静不下来,脚步来回地徘徊,嘴里时不时地喃喃自语,“这可怎么办呢?只有几天了。”
张凤吟定力不弱,但依依就在她眼前晃悠,且她也没有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终于忍不住了,“依依,你别走来走去的好不好?晃得我眼睛都花了,都快连书都看不下去了。”
“以前常听人说皇帝不急太监急,皇上和太监我都没见过,我现在只知道什么叫小姐不急丫鬟急。纪公子还有几天就走了,难道你一点都不在意么?”
“我不是不在意。”
“那你……”
“你要我跟天佑说我喜欢他?然后让他别走,还是让他带我走?”
依依恍然大悟,‘小姐终究是女孩子,这种事情她怎么能先开口,除非纪公子在离开之前表白他的心意,也许事情就会有不同的进展了。’
张凤吟继续翻读书籍,她不是不紧张,纪天佑的心下沉的同时,她的心也无法控制地往下一沉,下沉的速度快到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抓不住。既然上天安排他们相遇相知,是否也会替他们铺好以后的道路?还是应该贯彻她一贯的作风,不要听天由命,命运和爱情都应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七夕佳节
他们刚走到古城外,远远望见城内已七纵八横地挂满了多彩多样的彩灯,城里来往的除了街上的商贩,余人都是带着面具来参加,面具都是一模一样,故而谁也认不出谁。到了城门口,旁边的摊子上摆满了面具,上面标着‘二十文钱一个。’
李俊掏出一两碎银子,他们每人分别挑了一个。正要往前走,两名管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微笑道:“四位请留步,按照灯会的规定,两位公子和两位小姐要分开走,最终才能回到这条街上。”
古城正门是一条主街,与左右两边的街道互相连通,只是要从左右两条街上走到中间的街道,那等于是绕了一个大圈。这样想要在茫茫人海找到意中人的机会更小了许多,不过也符合灯火阑珊会的要求,是以参加的游客人人遵守。
他们按照两位管事的指示,两人往东大街走,两人往西大街走。多彩的灯光本就让人炫目,此时再隔着一层相同的面罩,看所有人的影子几乎都是一样的。起初他们还是两两一起,越往前走人潮越是拥挤,渐渐地,四人已经各自被人流冲散,再加上人多嘴杂,要想找到自己的同伴更是难上加难。
纪天佑和李俊走散之后,只好在人群之中慢慢往前走,同时细心留意身旁有没有熟悉的影子和气息。他见两边的商贩卖的都是些同心结和香包之类应景的物品,倒和节日的气氛相符。又继续前进了一会儿,前面有一堆人群围成一个圆圈,上前一看,才知道圈中围了一对男女,两人已经摘下了脸上的面具,紧紧地抱在一起。对了,那是他们在众人之中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旁边的人顿时响起一片喝彩声,祝贺他们有缘千里来相会。
灯会的人流只增不减,纪天佑越往前走越觉得没希望可以找到他们,索性不存这个念想,就当自己只是来逛灯会的游客。
再走下去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三条街的交汇之处。东街是他一路走过来的,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往西街的方向逛下去,或是往正街的方向走回去,或许他们已经有人出来了,最多再稍等一会儿,总能看见他们。
正在两难之际,见前方有一个藤条编制的网架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结,红结上都自上而下地垂着一条红布。旁边围满了更多的人群,反正他现在也不着急立刻出去,索性再去凑一回热闹。
靠近一看,网架上一条横幅写着“七夕斗诗大会。”中间站着一位主事,两边共四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端着一个瓷碗,碗内各掷一个骰子,旁边还放着一把笔。每张桌子前本来都站着四个人,不一会儿已经走掉了两位。两个走掉后,很多人群中又有人上去。
又过了一会儿,纪天佑已经看出了规则;桌前站满四人之后,一起掷骰子,按照点数从大到小依次取一个红结,每个红结上的布都写着与七夕节有关的诗句,拿到红布之人要用旁边的笔在诗句的旁边写出下半句,红布的另一面是谜底,由主事人揭开,答对者留下,答错或答不出者就换另一人,待架上的红结全部抽完后,答对最多者可获得二十两纹银。难怪那么多人趋之若鹜地想上去碰碰运气。
纪天佑又看了几局,见其他三桌都换过人,唯有东边上角桌子上的人每答必中,显然文采高过众人。看着又隐约像是一个姑娘,心中起疑,见旁边的桌子上还没人上去,正好一试。
两边又重新站满了四个人,掷一圈骰子,东边下角站的人点数最高,纪天佑点数为四点,居第二位。到他的时候,主事领了一个红结给他,纪天佑打开一看,见红布上写着‘寻思不似鹊桥人,’这是赵以夫的鹊桥人,下半句是‘独自得,一年一度。’
主事的揭过另一面,示意他答题正确,可以进入下一轮。又过了几局,这时候的情况变成除了纪天佑与东边上角的人一直答对之外,其余两桌又换了几次人。只是纪天佑晚来了片刻,所以答对的红结不如那人多,这时架上还有二十一个红结。
主事人见空了两桌,良久都没有人再上来,急问道:“还有没有人愿意上来?”旁观者见那人答对的个数极多,已是稳操胜券,便不愿再上去。又僵持了一会儿,果然没人再上去。
纪天佑道:“主事,既然没有人上来,那剩下的就让我们两个猜完如何?”众人都想,那人在他来之前已经领先了五个,纪天佑上来后,他们又各自得了四个,等于那人已经有了九个。余下二十一个他要比对方多赢七个才算赢,但那人自上场之后每答必中,胸中才学自然不言而喻。又占了这么大的先机,这样的比试纪天佑焉能有半分胜算?
纪天佑附耳在主事耳边说了一句话,主事听后点了点头,“如此甚好。”上前去把余下的红结全部取下来放在一张桌子上,又把桌子横在他们之间。主事指了指那人,“这位姑娘是靠自己的本事赢得多,而这位公子来晚了,那也是没办法。现在为求公允,余下的二十一个双方抢答,这也算是给这位公子一个机会。”众人鼓掌道:“好,这个方法公平。”
那位姑娘却走了出来,把先前赢的五个红结交到管事手上,“这样才更公平。”众人都想这位姑娘不但才识过人,在自己占绝大优势的情况下,半点都不想占他人的便宜,更加赞叹她的骨气和胸襟。
“预备,开始。”
这番争魁可比四人轮流淘汰紧张刺激得多,他们见起初是这位公子领先了两个,但到第三个开始,那位姑娘又赶了上来。他们一边写,主事一边核对他们答题正确与否。写到第八个时他们仍是平分秋色。再看下去只见两人答题越来越快,仍是偶尔一方领先一两个,但另一方很快就赶了上来,到第十八个的时候,仍是不相上下的局面。到第十九个,二十个的时候,双方仍是各拿了一个红结,彼时桌上只剩最后个,胜败就在伯仲之间。不管任何一方先拿到第二十个那就是赢家,但如果同时碰到第二十一个红结,那就是平局。众人无不屏住了呼吸,都想看最后花落谁家?
就在胜负决于俄顷的时候,他们见这位公子的手顿了一下,虽是极短的时间,但那位姑娘已经拿到第二十一个红结,很快就把答案写了出来。
他们答题之快,连主事都核对不及。待他们全部答完后,主事逐一核对完他们所写的答案,“两位写得都没有错,今晚胜出的就是这位姑娘。”在众人的一阵掌声中,纪天佑已经摘下脸上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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