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凤吟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趴睡在一张熟悉的床上,同时发现有一只手透过衣服,伸到自己的肩上轻抚着,猛然间就要一惊而起。
痛,肩上传来一下剧烈的疼痛,身子无力爬起。耳边听到一个极为熟悉又温柔的声音,“还在上着药,别乱动。”
他的手还在她的肩上不断轻抚着,“这是宫里上好的金创药,对外伤有奇效。”张凤吟没有再想争扎着起来,帮她轻抚伤口的正是她的丈夫,与此同时,她也想起来打晕她的也是她的丈夫。
朱祐樘在她的肩上和周围都涂上一层金创药,再轻轻将她的衣服合上,“你这只是瘀伤,并不是正真的受伤,好好休息半日就没事了。”
那金创药果然是治伤灵药,张凤吟初醒之时还觉得肩上剧痛难当,这一会儿的功夫,疼痛感消去大半,可以自己慢慢地坐起来。她的目光一直看着朱祐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在父皇面前说了什么?”
张凤吟的话里没有半点责备他将自己打伤打晕,有的只是关心。她知道自己现在还可以安然无恙的在自己的寝宫疗伤,一定是朱祐樘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打伤她只是为了要自己一力承担。
朱祐樘突然将张凤吟打晕,在场的人都吃惊万分,不明所以。张盛庭见女儿昏迷,大急道:“殿下,你为什么要打晕凤儿?”
朱祐樘不答,转而对闵大人说道:“闵大人,这件事情与风吟无关,由我和张大人和你一起道父皇面前说清楚就够了。”
张盛庭顿时明朗,太子是不知道一会儿到了皇上面前吉凶如何,他不想张凤吟有事,要一力承担所有的结果。又知道以张凤吟的性子不会让他一个人承担,不得已只有先将她打晕。
朱祐樘这一掌端的是下了重手,等她醒了以后定会留有瘀伤。他也是没有办法,以张凤吟的武功底子,如果自己稍微手软了一点,是不可能将她一击打昏,一击不中就不会再有二次机会。
是以在闵大人说要带他们去见皇上的时候,他就告诉自己不能一时手软误了大事,他凑近张凤吟耳朵的时候,一咬牙,向她下了重手。
闵大人见太子不惜牺牲自己也要保护太子妃的安全,素来铁面无私的他,亦叹服于太子对太子妃的用情至深。“来人,去刑部库房里取一瓶治疗外伤的上好金创药送过来。”这是在不违背律法之外,他唯一可以送给他们的人情。
“多谢闵大人,还请给我一点时间,等我带风吟回东宫之后,即刻跟你去见父皇。”
闵大人笑了笑,语气忽然也变得柔和一些,“微臣先走一步敬候太子。”
朱祐樘一路将张凤吟抱回东宫,李俊也正好在门口当值,见太子抱着一动不动的太子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朱祐樘连忙吩咐他马上和依依一起到内室有事相商。
守卫和下人们见状,也皆以为太子妃发生了什么不幸。张凤吟平日里对他们宽厚仁爱,他们感念在心,此刻都是发自内心替她担忧。
朱祐樘将张凤吟放平躺在床上,李俊和依依也走了进来。依依见小姐昏迷不醒的样子,也以为她出了什么事。霎时间顾不了任何礼仪规矩,飞奔到床边,蹲下来哭喊着,“小姐,你块醒醒,你不要吓我。”
朱祐樘劝道:“依依,你先别伤心,风吟她没事。”
“那小姐为什么会昏迷不醒?”张凤吟的安危对她来说重于一切,此刻她也顾不得自己说话是否还有礼数。
朱祐樘又怎会怪罪,只是他现在没有时间和他们解释那么多,吩咐道:“李俊,你去取半截迷香过来点上,一个时辰内不能让凤吟醒过来。”
李俊不知道怎么回事,既然是太子的吩咐,他二话没问立刻出去找迷香。
朱祐樘又道:“依依,在我回来前,你要一直守在风吟身边,切记不要让她这么快醒过来。”
依依还想再问原因,因为她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可她见太子吩咐地如此紧急,不敢再多问,只好照做。
等到李俊找来迷香点上之后,朱祐樘就要走出去,临走之前,他又回头看了正在熟睡的妻子,似乎在告诉她要等着他,他很快就会回来。
走到御书房之外,闵大人和张盛庭一直在那里等着他。朱祐樘扪心自问自己确实也没有信心可以化解这次的危机,他没有任何直接的人证和物证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的父皇会不会相信他的解释,更是心里没底。所以他不能让张凤吟来冒这个险,他害怕如果情况不妙的话,她会为了顾全大局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到自己的身上。
到了御书房门口,喜公公正守在门外,一问果然皇上就在里面。喜公公告诉他们皇上正在里面和万安万大人,还有刘大夏刘大人一起议事。闵大人说有要紧之事要求见皇上,请他进去通传一声。
喜公公看他也是一副十万火急的样子,何况还有太子在这,更没有什么可顾虑的。
喜公公进去通报了片刻,走了出来,“皇上有旨,殿下和闵大人请进吧。”
他们进去之后果然看到皇上和两位大人,还有梁芳也在一旁。
在他们进来之前,皇上他们正在商议西北哈密之事。
自汉武帝派遣张骞出使西域始,哈密地区就成了丝绸之路的咽喉。到了明朝开国以来,西域诸藩属国要来明朝纳贡都要经过哈密,是以哈密地区是朝廷统领诸番,屏蔽西垂的保障。
永乐四年,永乐大帝为了管理哈密地区,设置了哈密卫政权机构,由‘畏兀儿’的首领世世代代替大明守护这个西北要塞。
如今的第八任哈密卫都督正是罕慎,哈密卫的都督也是由他们部落父子相传而立,再上报朝廷颁布任命。七年内若能守护西北的安宁,则朝廷可视其功劳加封其为忠顺王,自理哈密卫所有事宜。
今日刚下了早朝,皇上就收到了罕慎的奏章,说要进京面圣,希望朝廷正式授予他忠顺王之位。这当然不是罕慎的僭越之心,想罕慎任哈密卫都督到现在已有十年,这十年来多次缓和了明朝和各藩属国之间的矛盾,极大程度上保障了西北的安宁。
罕慎如今要朝廷给他正位,这个请求合情合理又合法之极,于是皇上就和两位大臣商量迎接罕慎进京封王的事宜。
这时候最尴尬的是张盛庭,所有的人眼光都在看着他,就连刘大人也是一脸的茫然。皇上尚未开口,万大人先质问道:“张大人此刻不是应该正在刑部大牢,闵大人为何要将张大人带来见皇上?”不明白一向执掌刑法铁面无私的闵大人怎么会私自将犯人带出天牢。
皇上知道闵大人的为人,他视刑法重于一切,绝不会枉顾法律,他所做的事情都会有他的道理,“爱卿带张大人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要向朕禀报?”
闵大人道:“回圣上,这件事情还是由太子殿下和张大人告诉您和在场的诸位吧。”
他们将事情重组一下语言,完整地向皇上叙述了一遍。除了他们三个,其他人都是一脸震惊和匪夷所思。皇上怒道:“此事当真?竟有歹人如此胆大包天。”
闵大人道:“微臣不敢欺瞒圣上,微臣看到的和殿下所说有些出入。”他把自己亲眼所见向皇上据实禀告。
在场的人又是一惊,万安又抢着说道:“照闵大人此言,看来黑衣人云云是殿下杜攥出来的,想是殿下和太子妃劫天牢救人,刚好被闵大人撞破,是以编造出来想要蒙骗圣上。”
朱祐樘当即走到张盛庭的面前,对皇上身边的梁芳说道:“素闻梁公公是外家功夫的名家,不如就请梁公公来验一下张大人肩上的伤是不是有被人打晕的瘀伤。”
皇上眼色一转,梁芳走到张盛庭的身边,轻轻掀开他的肩膀,确实有一块深黑的新瘀伤,“回皇上,太子所言不错,张大人确实有刚刚被人打伤的迹象。”
万安又道:“瘀伤只能证明张大人是被人打晕带走,这并不能说明存在太子口中说的黑衣人,莫不是张大人不肯私逃出狱,是以太子和太子妃只好用强将他带走。”
刘大夏见万安所说无一言不是在针对太子,不忿道:“万大人并没有亲眼所见,为何言语之间如此咄咄逼人?这般落井下石,居心何在?”
面对刘大夏的指责,万安这次既不生气,也不反击,反而微微一笑,“我只是根据闵大人所言做合理的推测,黑衣人之说除了太子三人再无一人看见,空口无凭,如何能使人信服?又或者刘大人有什么更加合理的说法可以解释发生的一切?”
刘大人这下也无话可说,所有的矛头都是指向他们,确实没有人能为他们作证,他们唯一能证明的也只有张盛庭的清白。
皇上对最近接囧而至的风波早已龙心不悦,没有了耐心。现在连自己的太子也闹出这等幺蛾子,让他更加心寒。“太子,你还有什么要解释?”
朱祐樘意识到皇上的不悦,他也没有什么可以再解释的。但他没有过多的失落,至少他保证了张凤吟的安全,保证了张盛庭的安危。“父皇,事情演变到这一步,儿臣也是突兀之极,现在所有证据都针对儿臣,儿臣知道目前也不能再为自己解释什么,请父皇依法处置吧。”
皇上深深叹了口气,无奈道:“闵大人,这件事依法该如何处置?”
闵大人道:“皇上,微臣只是看到太子等人在现场,确实也没有亲眼看到太子杀人。但如今太子嫌疑最大,按照律例应当先废去太子之位,暂时监禁在东宫,待事情查明后再做定夺。”
刘大人劝道:“太子之位事关国本,肯定皇上为了国家安定着想,三思而行。”
万安道:“闵大人之言都是依法而行,如果皇上对太子不加处置,才会让天下臣民说皇上循私枉法,那才是摇天下臣民之心。”
刘大人待要再说,朱祐樘心想此番自己只怕是失道寡助,更不想再连累刘大人,当即朗声道:“儿臣愿意接受父皇的处置,只是恳请父皇加派人手保护好张大人的安危。”
闵大人也道:“未免节外生枝,微臣提议先将张大人暂留在刑部后堂,明日过后,是去是留,自有分晓。”
“准奏。”
走出了御书房,张盛庭便要和闵大人一起回刑部,朱祐樘道:“岳父大人就拜托闵大人照顾了。”
闵大人道:“殿下放心,我一定会保张大人周全。”也叹了口气,“今日之事,律法所在,不得不为,只有对不住殿下了。”
朱祐樘道:“闵大人事事秉承律法,维护社稷,有大人在,国家幸甚,社稷幸甚。”
朱祐樘说完便转身离去。闵大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虽然理智告诉他要依法行事,可情感上已经愿意相信朱祐樘所说的一切。
张凤吟看着他,问道:“你这么做极有有可能要失去一切,你不后悔么?”
朱祐樘轻搂着她,坚定地告诉她,“如果要牺牲掉你来保住我的地位,我宁愿什么都不要。”
张凤吟道:“这次的困局我们找不到任何突破口,看来没有人可以救得了我们了。”
朱祐樘道:“哪怕被贬为庶民,只要有你在我的身边,我也没有什么可以遗憾了。”
张凤吟握住他的手,“你赢,我愿意陪你君临天下,你输,我也会和你共同进退。”
朱祐樘笑了,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失去什么,他依旧很富有。
张凤吟也笑了,“你知道么?我以前就想着希望日后自己要找的丈夫是一个行侠仗义的侠士,那样我们就可以一起携手江湖,过上快意恩仇的生活。”
“我想我现在可以陪你实现这个愿望了。”
张凤吟激动了,“你真的愿意陪我闯荡江湖么?”
朱祐樘又笑了笑,“我江湖阅历浅,日后还希望张女侠多多关照。”
张凤吟拍了拍胸脯,“好说好说,我虽不敢说尽得师门真传,但总有五六成,相信日后我们联手,一定可以在江湖上闯出属于我们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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