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冯道长就送她到了知府衙门,差不多二十名秀女都来了,咋眼一看是不是才女她还看不出来,只见每个都长得标致水嫩,她心想,皇上虽说是选德选才,在场的秀女哪个不是绝色佳人。
“钦差大人到。”
门外走进来一位三十多岁,步伐威武的大官,其左右还跟着四名手持军刀的士兵。身穿一生锦衣制服,张凤吟一看就知道是武将。随后就听到知府大人介绍“这是锦衣卫副指挥史彭昂,彭大人。此次由彭大人负责护送你们进京,下面请彭大人说两句话。”
彭大人道:“我奉皇上之命,来开封接你们进宫,现在我先点名,点到名字的自动走出来,外面已经替你们备好两辆马车。”不只人长得威武,就连说话声也是中气十足。他一个一个地往下念,每念到一个名字便有一人站了出来,随后就有官兵带人上了马车,念完之后,二十名秀女也都跟着上了马车,彭大人和知府大人说了两句,一行队伍便出发进京。
此去紫禁城要从开封途经天津,然后北上通州,最后由永定门进宫.如果路上不耽误的话,预计可以五日之内到达。这些秀女大都是当地大户人家的千金,平日都不怎么出外面走动,大都是身子孱弱。队伍前行了两个时辰,到达前面的一个驿站吃饭休息。
只见一个个下马车之时已呈现疲态,恨不得有人扶她们一把。张凤吟并不认识这些秀女,一路上自然也不与她们说话,径自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到下车之时,反倒觉得神采奕奕。她师傅嘱咐过她要低调行事,是以她并不想表现得自己与众不同,众人吃饭,她也跟着一起吃饭。众人坐在一旁休息,她也跟着静坐一旁。只是有心之人也不难看出她步伐稳健,神韵不凡,相比于那些坐了两个时辰的马车就摇摇欲坠的大家闺秀更具英气。
这些秀女还没有从疲惫中缓过来,又被催促着继续赶路。锦衣卫的人大都是性格粗狂,声音浑厚的粗人,哪里会去怜香惜玉。皇命在身,他们更加恨不得立刻送她们到京城交差。
秀女们心中暗暗叫苦,脚下却不敢停留。自从离开驿站之后,马车就再没有停过,士兵们也只是分了些水和干粮给她们。又一路走了将近三个时辰,到了晚上才到最近的黄门镇上投客栈。
选秀女关系重大他们自然不想和龙蛇混杂的人住一起,以免节外生枝,他们早就派人事先包下了一整个客栈。吃过晚饭,他们就带着这些秀女到房间休息。她们分四人一个房间,一共五间。其中首尾两间由锦衣卫居住,一来保护这些秀女的安全,二来防止她们有人想要逃走。
到此时,她们更加疲惫不堪,分配好房间之后,匆匆洗漱了一番,都倒头呼呼大睡。张凤吟虽不觉劳累,但左右无聊,不知道该和谁说话,只好躺在床上闭目待睡。
张凤吟睡得不惯,且心事重重,到了二更时分,才有些睡意。少顷,正当她将睡未醒之际,听到楼下隐隐传来杂陈之声。她本想不理,但声音越来越大,求饶,哀嚎,愤怒,哭喊……此消彼长,不绝于耳,其中犹以哭声最为惨烈。
她本来就未熟睡,此时被吵得更加难眠。翻起身来,轻声踱步到窗户旁,透过弧月的光线,只见一群锦衣卫手持火把,将男一女围在中心,女的在一旁苦苦求情,脸上也有点轻伤,想是刚被教训过,也不怎么严重。那男的却已经被锦衣卫打得身受重伤。随着窗外的声音越来越大,过了一会儿,许多秀女都被惊醒,透过窗外,看到这一幕,个个胆战心惊,三人成众地抱作一团。
一名手持长鞭的锦衣卫怒道:“这个不要脸的丫头,居然公然藐视朝廷,要与别的男人私奔,本官今晚就打死你们,暴尸三天,以儆效尤。”说完又往那男子身上打了一鞭,那男子发出了几近临死之前的哀嚎声,吓得众人更是尖叫了起来,连那些锦衣卫都听到楼上传来的惊恐之声。
张凤吟不是好管闲事之人,但心地善良,往往路见不平,都是能帮就帮。她见两人性命危在旦夕,心生不忍,就想救救他们。可是她身负重任,纵然她此时挺身而出,最多只能救走那位女子,这么一来两人就都成了通缉犯,更别谈为父母伸冤。一时想不到好主意,心里大为踌躇。
就在此时,那男的又挨了一鞭,却连哀嚎的声音都没有。她想那男的已然奄奄一息,最多再挨数鞭定要送命不可。他死后,那位姑娘恐怕也要受尽凌辱而死。
眼看着又一鞭子就要落下,张凤吟心下大急,立马冲出房门,“手下留情。”说话间已走下了楼梯。楼下的锦衣卫见她竟然出来多管闲事,不由得迁怒于她。张凤吟冲出房门之时,众秀女都吓了一跳,随即听到她大喊一声,更是心惊。秀女们大都彼此不相识,其中也不乏心地仁善之人,见她如此公然地妨碍锦衣卫办事,说不定还会被一同治罪,手心里都替她捏了把汗。
只见她走到那名锦衣卫的头目之前,附耳说了一句话,那名锦衣卫收起鞭子,说道:“先把他们押下去关到柴房。”众秀女惊吓未去,好奇心又起,均不知她说了什么竟然能让锦衣卫放人。锦衣卫散开之后,张凤吟也被带到副指挥史处。
“民女张凤吟拜见副指挥史大人。”
彭大人冷电般直视着她,“刚才妨碍公务的人就是你。”
“是,大人”
“听说你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本官说。”
“没错。”
彭大人是习武之人,目光自然要敏锐些,他白天也注意到张凤吟跟那些娇弱的秀女确实有所不同。此时到了这里,连问了她两个问题,竟然丝毫没有胆怯之意。心里非但不生气,反倒多了三分好奇,“好,你最好是有事,不然本官可要连你一起治罪。”
张凤吟仍旧十分从容地说道:“民女所说之事与大人性命相关,这应该算是大事吧。”
彭大人顿时闪过愤怒,一瞬之间即恢复平和,“说来听听,本官有何性命之虞?”
“彭大人,你可以问问众锦衣卫大哥,那名私逃的秀女长得如何?”
彭大人看了一下身旁的锦衣卫,“你们觉得那位姑娘长得怎么样?”
只听有人说道:“那姑娘确实长得漂亮可人。”
张凤吟又笑了笑,“那请问官大哥,我跟那位秀女比谁更好看?”
他们想了一会儿,“或许在相貌和气质上你更好看一点,但那位姑娘却比你显得楚楚可怜,更加惹人疼。”
彭大人开始没有了耐性,“你尽问些不相干的做什么?就为了跟别人比美貌么?”
张凤吟道:“大人莫急,关键就在这里,一个楚楚可怜的美貌少女,怕是没有多少人不喜欢。他日被太子看上的几率总比旁人大得多吧,就算不被太子看上,万一被皇上,或是其他的皇子,王爷看上也说不一定。”
“那又怎么样,她与人私奔,罪当处死,还指望能进宫享受荣华富贵么?”
“我看未必,既然她和那名男子如此相爱,大人今日若杀了她的情郎,她伤心绝望之下,一定会心甘情愿进宫选妃,到时等她飞上枝头之日,恐怕大人性命难保。”
彭大人被她说得有些动摇了,或者说是动了极为强烈的杀机。张凤吟继续说道:“也许大人也想到了这一节,准备杀了她的情郎之后,再杀她。但大人不要忘了,私奔是你们说的,人家可没承认,你若打死了他们,只怕死无对证,刚才那么多人都看到锦衣卫是如何凶残伤人的,日后进了宫,人多嘴杂,万一说出一些对大人不利的言语,再传到皇上,或者是有心之人的耳朵里,那可如何是好?大人总不见得把二十个秀女全杀光吧。”
说到这里彭大人不由得担心,选妃不比选宫女。能参加选妃的纵然不是官家小姐,也是当地有名人家的女儿,此事闹开了,追究起来,恐后患无穷。哈哈大笑,“好个伶牙俐齿的姑娘,那你说说看这件事情该如何是好?”
“不如由我去劝说那姑娘,让她以大局为重,主动进宫选妃。在她面前力保大人会饶了她的情郎,到时她必定会感谢大人。至于其他秀女,我也会说服她们忘记这件事的,决不会有不利于大人的言语传了出去。”
彭大人哈哈一笑,“我看我也不用管她们的前程,我倒觉得把精力投在你身上要比投在她们身上好得多。”
“大人谬赞了,人家锦衣卫大哥都说了,我这么粗鲁的丫头,可比不上那些楚楚可怜的大家闺秀。”
彭大人给了她一瓶伤药,让一名锦衣卫带她到柴房。打开房门,见那少女抱着垂死的情郎,伤心欲绝,显然是生无可恋。锦衣卫把伤药交给张凤吟之后,就关上了门。
张凤吟见门外并无人把守,正色道:“姑娘,这是伤药,赶紧替他疗伤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那姑娘迟疑了一下,见反正左右都是个死,立马替他涂了伤药。张凤吟不便观看,转身看向别处。那伤药涂在伤口隐隐作疼,那男子经不住喊了两声,微弱中说道:“好多了。”
那姑娘见伤药有效,心中大喜,慢慢替他涂遍全身的伤口。涂完后把他扶到一旁休息。此时他已然恢复了一些精神,“多谢姑娘仗义相救。”
张凤吟道:“你先不要说话,好好休息吧。”
那姑娘向她下跪,“姑娘的大恩,我们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声音中又带着泪水,既是感激她的帮忙,又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悲哀。
张凤吟扶她起来,“可以把你们的事情告诉我么?”
本来这种感情的上事情哪能随便对外人说,可她对他们有救命之恩,也顾不得许多,说道:“我叫赵语,今年十八。是开封赵记米行的千金。”
“我叫张凤吟,今年十七,算起来你还比我大,以后就叫我名字吧。”
赵语继续说下去,原来那名叫岑子清,他们两家是世交,故而自幼青梅竹马,长大后也理所当然地成了一对恋人。本来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却没想到他家突然发生了财务危机,以致家道中落。这是赵语的父亲非但没有雪中送炭,还开始嫌贫爱富,认为他们家已经配不上他的女儿,当即与他们家悔婚,并不许他们再来往。
可是真心付出的感情哪能凭她父亲的一句话说断就断,明的不行,他们只能在私下里见面。直到有一次她父亲发现了他们私下来往,当场大怒,要把男方以诱拐之罪告到官府。岑子清再三保证自己会发奋读书,上京考取功名,振兴家业。她父亲却要他等到振兴家业之后再来考虑他们的事情。
恰好此时朝廷贴出皇榜要为皇太子选妃,她父亲偷偷替她报了名,直到出发的前一天赵语才知道。赵语伤心之下,去找岑子清诉苦,岑子清来到赵家指责她父亲言而无信,反被她父亲赶了出去。
他们见此事再无挽回的余地,于是决定私奔。可是她父亲为人精细,早有防范,派人严加看管她,直到她坐上京城派来接秀女的马车。
张凤吟道:“于是你们就约定今晚趁大家熟睡之时,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去。却没想到有锦衣卫暗中监视,于是被他们逮给正着,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赵语点了点头,“你真是聪明的很。”张凤吟觉得他们有点冲动,他们在开封中都躲不开父亲的眼线,却不知道锦衣卫的手段比她父亲不知道高了多少倍。
张凤吟愤然道:“你可知道你这样做有什么后果么?现在不止你的清哥有事,秀女私逃是死罪,现在只怕你们全家都有性命之忧。你父亲拆散你的婚姻纵然不对,你也不该累得你们全家人把性命搭上。”
赵语见事败之后,两人遭此横祸,心中本就后悔两人当时太过失算,应该在开封之时就想方设法逃走。现在听了张凤吟一番话,想起自己的父亲,虽然他逼迫自己的婚姻,自从母亲过世后,他对自己宠爱备至,倘若真的因此累死了自己的亲人,心中就真的安心么?一会儿想到与自己青梅竹马的爱人,一会儿又想到自己的父亲,心如刀绞。
张凤吟道:“你们且不要那么悲观,这件事还是可以再从长计议的。”赵语在心如死灰之际听到这句话,就像在暗无天日的星辰中见到了一丝光芒,她想张凤吟既然可以帮助他们逃过锦衣卫的毒手,自然也能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我现在已是六神无主,还请指条明路。”
张凤吟道:“我都说了,你年长我一岁,该是我的姐姐,我怎好意思让你拜我?”
赵语喜道:“若妹妹不弃,以后我们就以姐妹相称。”张凤吟大力将她扶了起来,“好,赵姐姐莫急,听我慢慢说来。你一会儿要去跟副指挥史认错,然后说你心甘情愿要进宫选妃,以此为条件,求他放过岑公子,相信他会同意的。”
赵语微微迟疑了一下,张凤吟又道:”你怎么那么想不开,要知道那么多人参加选妃,你就肯定自己一定会选上么?或许你在选妃的时候表现得不尽人意一点,不要让他们看上你,届时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申请出宫,哪还用担那么多的风险,累得两人险些性命不保。”
赵语如梦初醒,“妹妹说得对,是我们糊涂了。”
其实张凤吟知道太子选妃是有人故意操控的,她被选中的概率是微乎其微的,只是中间的原因不便向她说明,只好换另一种方式来劝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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