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黑衣人出现后,依依早已吓得花容失色,躲在林子后面,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待黑衣人退去之后,迅速地跑到张凤吟的身边。
激战过后,此时竹林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宁静,地上还躺着众多黑衣人的尸体。天空中传来了秃鹰尖锐的叫声,盘旋在尸体之上不停地啄食,树上地上无不渗透着血腥的气味。依依心惊之余更欲作呕。
张凤吟握着她颤抖的双手往旁边走了一会儿,直到远离那些尸体,“别怕,有我在。”依依这才稍稍平复下来。
“凤吟,刚刚真是多亏你及时赶来。”
张凤吟要的不是感谢,她对刚才发生的事情还是一头雾水,她的心里有无数个问题想问,“天佑,为什么会有黑衣人要追杀你们?你们在此地得罪什么人了么?”
依依附在她身旁片刻不敢离开,忽然瞥眼见地上有一块黑色的令牌,“小姐,那你有块令牌。”张凤吟料想是打斗之时,从刺客身上掉下来的,正想看看那些黑衣人的来历,捡了起来,看到两个红色的大字“东厂。”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两颤,依依急道:“小姐,你怎么了?受伤了么?”
张凤吟对依依的关心恍若无闻,“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东厂的人要追杀你们?”她的目光始终不离纪天佑身上,看他要怎么说清楚。
纪天佑知道有些事情无法再隐瞒,“凤吟,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其实……”
此时,忽然从后面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霎时间他们还以为此地还有埋伏,李俊已经握剑在手,随时戒备。张凤吟立马将依依挡在身后。再仔细一听,这些脚步声虽急促却不紊乱,若是杀手,肯定不会这么光明正大的跑过来,众人心中稍宽。
只见是刘大人带着一队人马跑了过来,他们走到纪天佑的跟前都跪了下来,“太子殿下,你没事吧?”
纪天佑自杀手出现伊始,虽凶险万分,却始终镇定自若,这时仍是一脸平静地说道:“我没事,多亏了凤吟及时赶到,一起杀退了黑衣人。”刘大人这才注意到张凤吟就在一旁,暗道:“多亏侄女。”
纪天佑道:“你们先起来吧。”
依依的眼睛瞪得更大,再看张凤吟却表现得那么镇定。意外的事情太多,反而变得没有那么意外了。现在她终于知道这个她还下定决心要跟他共度一生的男人竟然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未来的天子,那么他所谓的家也就是幽深的紫禁城,只觉得瞬间一颗热情如火的心直堕入冰窖之中。
“凤吟,对不起,我事先对你隐瞒了我的身份,还有今天的事,说来复杂,以后我再慢慢跟你说。”
“太子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她说完已径自往前走开,直到远离众人的视线,纪天佑随后就跟了过来。“天佑,”她知道这不是他的名字,他的本名是朱祐樘,是大明的太子,未来的皇上,只是一时之间还是不想改口。“我来是想跟你说,你回京城吧,我们的事,你就当从来没说过。”
“为什么?”他拉住她的手,“凤吟,我是对你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但我是有苦衷的,可是这丝毫不影响我对你的感情。”
张凤吟拉开他的手,向后退了几步,“我没有怪你隐瞒你自己的身份,身为皇太子是不能随意暴露身份,我岂会不知?”
“那你是介意我的身份?”
张凤吟缓缓说道:“是的,将来你会是皇上,你的心会装着天下,装着黎明百姓,身边也会有更多的人,这是你不能改变的。而我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女子,沧海中的一粒尘埃,我要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可以相守一生的人,一个简简单单的人生,这样的生活你是给不了我的。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很多事情也是勉强不来的。”
说到这份上,心里又一咬牙,“我很感激你对我的真心,这份美好的记忆我会好好保存着,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有兵马护送你回京,你应该很安全,自己多保重了。”
纪天佑走到她的身前,挡住她的去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挽留她。她说得不错,她想要的,他也许真的给不了。
”我想最后求你一件事,登基之后,做一个万民称颂的好皇帝,那样,到老的那一天,我都会觉得我们相识一场是我一生最大的荣幸。”
张凤吟已先走了回来,向刘大人问了声好,“刘伯伯,以防歹人要行刺殿下,你们还是派多点人马护送殿下回宫。”刘大人点了点头,侄女说得是,太子殿下这就跟下官回行辕吧。”
张凤吟再也没回过头,也不敢再回过头看他。回到家中,果见纪天佑没有跟着回来。过了一会儿,刘大人派他的手下来他的厢房取走他的行李,来人向张盛庭夫妇客套来人几句便匆匆离去。‘这样也好,有了刘大人的兵马保护,他自然可以一路平安’。
张盛庭夫妇见有官兵来取纪天佑的行李已然觉得奇怪,又见女儿自出去又回来之后神色漠然,心中更起疑心。张夫人问道:“凤儿,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么?纪公子为什么没有回来,反而有人来拿走他的行李?”
张凤吟道:“他不会再来了,也没有必要再来了。”
张夫人急道:“凤儿,快告诉娘,你们发生什么事了?”
依依脱口而出,“老爷,夫人,你们不知道纪公子就是当今的太子,朱佑樘。”
二老同时惊道:“什么?这是真的?”
于是,张凤吟简要地述说了一下竹林里发生的事,也不由得他们不信。张盛庭此时细细回想纪天佑来此求学的时候,确实像极了自己的某个学生,可纪天佑绝口不提家事,自己也只当他是个好学的晚辈,怎么也想不到竟是当今的太子。
张盛庭到底在官场待得久,他随即就想到刺杀之事想必和万贵妃脱不了干系。张夫人却想,古人有云,一入宫门深似海,看来这段情缘还是早点了断的好。当下劝慰女儿要学会拿得起放得下。
纪天佑回到行辕不久,一名侍卫很快就提着他的行李回来。打开一看,还看得见那张褐色的信封,信纸上还清楚地写着“明日巳时,五里外竹林一叙,必不负卿之笃情。”张凤吟的那番话还不时地在耳边回响。
“微臣刘大夏求见太子殿下。”
“快快有请。”轻轻一捏,顺手将纸扔进了篓桶里。
刘大人道:“太子可知今日行刺的刺客是何人?”李俊把张凤吟捡到的腰牌交给他。刘大人愤道:“东厂越来越猖獗,现在居然胆敢行刺太子。我们回京之后定要好好掺汪植一本。”
朱祐樘道:“单凭这个腰牌,他们大可以说是有人故意陷害,除非我们抓到刺客,不然很难定他们的罪。”
刘大夏又道:“微臣看此事一定和万贵妃有关,就算不能定他们的罪,至少可以给他们一个警告,让他们收敛一点。”
李俊好奇道:“刘大人是怎么知道我们在竹林之中?又正好赶了过来。”
刘大人俯身下拜,“微臣不敢隐瞒,出宫之前,太后有找过微臣,提醒微臣这一路上要多加小心防范,所以从太子住到张家之后,微臣都有派人暗中留意,失礼之处,还请太子恕罪。”朱祐樘俯身相扶,“刘大人请起,大人一片忠心,祐樘岂会误解。”
刘大人道:“太子请放心,微臣已经令沿途州府加派兵马保护太子,定不会再有任何差错。”
到了下午朱祐樘想来想去还是要去张家向他们道个别,刘大人担心仍有刺客在开封,想要阻止。朱祐樘认为刺客行迹败露,必不会在此久留,更何况城中人来人往,就算真的有刺客也不会在城里下手。只是刘大人为了保险起见,仍是叫李俊陪他一同前往。
二老既然已经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再见他来到府上自然是要向他行礼,“草民拜见太子殿下。”朱祐樘忙伸手去扶,“此番来开封是有任务在身,是以不公开身份,二位不必行此大礼,更何况张老自幼就是我的老师,更不该如此。”
张盛庭道:“太子殿下胸怀宽广,心系天下,实乃大明之幸。”
朱祐樘道:“我来是想和张老道个别,顺便……还想和凤吟说两句话,不知她是否在府上?”
昨日张盛庭已经从她夫人那里知道了他和他女儿的事,今日见她女儿回来的神情,也知道他女儿的心中所虑。一家三口一条心,都觉得还是不要跟太子有任何的瓜葛,只想一家人过着平静的生活。朱祐樘见他脸上为难,不愿回答,说道:“张老和夫人大可放心,相识一场,,我只是想道个别,别无他意。”张盛庭虽惊讶于他的身份,可对他的人品倒也是深信不疑,“你们去后堂请小姐出来。”
过了一会儿,不见张凤吟出来,却见依依走了出来,“太子殿下,我们小姐有请您单独到后花园一叙。”
朱祐樘到了后花园,见张凤吟已经在那里等候,她已不像刚知晓真相时那么万般无奈,现在神情泰然自若,如往日一般。
“天佑,我知道这样叫不合适,但我们还是朋友,而且现在又不是在府衙,我就不向你行礼了。”
朱祐樘道:“你还能这么想,我心里很开心。”他却未必知道张凤吟此时此刻心中的感受,若她像一般女子那样想着攀龙附凤,那一切该有多简单,她大可以跟着太子进宫,享受着皇室的荣华富贵。可她偏偏不想卷入深宫之间的明争暗斗,可付出的真情怎么说放下就放下,她在理智地权衡自己所做的决定后,说服自己要跟他做个彻底的了断。
张凤吟正色道:“天佑,我们相处了这么久,都当彼此是真心知己,怪只怪命运弄人,我们终究有缘无分,今日说清楚之后,如果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希望我们还是朋友,最后还是那句话,希望你将来要做个无愧于天下的好皇帝。”朱祐樘见她意志坚决,知道无法劝服她留在自己身边,又想她说的不假,深宫之中危险重重,也许留在这里,她才能平安地度过一生。
“我答应你的,一定做到。”
来日巳时,刘大人的车马从行辕出发,两街的百姓夹道相送,表示对这位好官的不舍之情。车马行至城门口,知府大人也已恭候多时,朱祐樘仍是不愿暴露身份,独自坐在车上,也并不与知府照面。
知府大人道:“开封能有今日,多亏了刘大人,下官略备薄酒,祝大人一路顺风。”一名官差手捧两个酒杯站在一旁。刘大人道:“本官只是奉皇命行事,这都要仰仗天恩浩荡,如今开封正值百业待兴,望知府大人也能秉承上意,下承民意,凡事多为百姓谋福。”
“下官一定向刘大人学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两人共饮一杯后,队伍渐渐走出了城门口。在人群最不起眼的地方,有两个人一直目送着他们离开。
“小姐,你说不来,可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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