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又何况蜀然这个潜伏多年后陡然醒来的猛兽。云染带着他的青轴铁骑，一路南下，猛攻四座城池。

　　余小小有时也会蹦跶到战场上，更多的时候是闲得无聊呆在军营。这时候，谢景就会来找她吹牛。

　　“欸，我说你一个士兵，每次都躲着不去，就不怕被查出来？”

　　肖凌挑眉，“我这等小兵，去也不去，都没人注意。倒是你，你也不去，哪来脸说我？”

　　“咳咳，我和你不一样。”余小小呛了一下，肖凌接过话，“怎么就不一样了？哦……”

　　“也对，你这面首，好生歇着也是理所当然。”

　　余小小脸更臭，她这男宠的身份，是坐实了。“喂，你再奚落我，小心我吹枕边风哦。”

　　肖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痛，勾唇笑道：“余小，咱们好歹是一块进来的，你可得讲点情意。”

　　“对了，我看这样子，没多久也能抢回云月。到时候你不会成为什么男妃吧？”

　　“什么男妃男妃的，你瞎说啥！”余小小扶额。

　　“可惜到时候皇上坐拥江山，还是得有其他的妃嫔。说不定迫于朝廷压力，还得选秀纳后呢。”

　　肖凌看着余小小略微僵硬的脸，又状似无意的提起，“江山刚立，根基肯定不稳。到时候为了拉拢大臣，巩固地位，想来是要娶世家之女的。”

　　余小小垂下眸子，稍许又颇有些意外地挑眉，“你一个士兵，想那么深干什么？”

　　“我俩这关系，你要是能得宠，我不也跟着高升吗？我这是担心，到时候余小你被冷落，我就没大腿抱了。”

　　肖凌将余小小脸上细微的变化纳入眼底，没再说这方面了，换了话题。

　　晚上云染回来后，并没有来看余小小。他只派了一个士兵来，说是今晚事务繁重，不来歇息了。

　　余小小无奈地笑了笑。

　　其实谢景说的那些话，她又何尝没想过？她一心一意想着，陪云染把江山打下来，可是现在……似乎是要柳暗花明，又仿佛水月镜花了。

　　和衣而眠，余小小在梦中，陷入白茫茫一片，突然找不到方向。

　　红烛映照，整个屋子都透着沉重的气压。

　　“主子，你再忍一会儿，江姑娘马上就来了！”薛清急的不行，平常总是面无表情的脸，此刻也带满了焦灼。

　　云染在战场上，就突然身体不适。硬生生将仗打完了，拖到现在才回来。

　　他毫无血色的脸上，额头处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薄削的唇紧抿着，生生将所有痛楚压抑在身体内，不曾发出一声哭嚎。

　　可纵使如此，还是有轻微的闷哼声从喉咙处穿出。那细致入微的痛，淬了毒一样浸入他的骨头，在他头脑中无限放大，清晰地席卷着他每一处神经。

　　可这越是痛，云染越来在极致的苦楚中，品出一点愉悦和满足。

　　还好，她不用遭这种罪。

　　几乎是痛晕了过去，又被痛醒过来。灵与肉的撕扯纠缠中，云染仅能凭着对一个人的念想，勉强撑过来。

　　江楠赶来的时候，看到撑在桌前的云染，小脸吓得煞白。这剜心之痛，每隔半月就会出现一次。倘若一次就受不了，那以后如何是好！

　　“公子，你且再忍忍！再忍忍！”江楠红了眼，掏出刀子，在自己手臂上划出一道口子。

　　猩红的血液一滴一滴急剧滑落，滴在碗中。

　　不一会儿，江楠的脸更是煞白，面色越发虚弱。她用尽仅有的力气，在云染手腕处也划了一道口子。

　　那白皙的皮肤下，突然有了细微的蠕动。

　　接着，那凸起的约幼儿手指大小的东西，在云染皮肉下缓缓移动，朝着手腕处爬来。

　　穿过血肉，乳白色的头部慢慢伸出来。这蛊虫的身子还停留在云染身上，为了自保不肯出来，可是头部，已经伸到了盛有血液的碗中。

　　这毒物不知道，这让它着迷贪爱的血液，其实是能缓缓杀死它的潜藏命敌。

　　过了很久，喝饱了血，这蛊虫就像吸完血的蚊子一样，变得胖了一圈。它又慢悠悠地缩回了脑袋，爬进了云染的肌肤内。

　　江楠失血过多，耳边甚至出现了嗡鸣声，可她不敢懈怠，还是确保云染无事后，才放松了心弦。

　　“公子，可要好受了些？”江楠的声音虚弱的不像话。

　　云染想到刚才那大半碗鲜血，又想到她上次突然昏迷倒地，回了一句：“好些了。”

　　江楠扬起一抹苍白的笑，无力地说：“那就好，楠儿放心了。”

　　已经是深更半夜了，云染派薛清将江楠送回去。走之前，他没忍住叮嘱了一句：“薛清，小心些，别让人知晓。”

　　一旁的江楠身影微微摇晃，云染抿着唇，想了一会儿，“明日让厨房，给她做些补身子的。”

　　薛清和江楠走后，云染倒在床上，闭着眼缓了很久。直到身子的痛楚都散去，才缓缓睁开眼。

　　外面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天就快要亮了。

　　风卷残云，这场战役仅仅用了四个月，就成了定局。这个刚出生就露出獠牙的蜀然，在和吐理一起击败西梁后，又凭着自己的力量，摧毁了云月。

　　史书说，它是一个传奇。

　　余小小知道，这传奇的背后，是十多年的蛰伏，十多年的痛楚隐忍。

　　她应该开心的，马上就能进邺京城，她们能入住皇宫。在那里，云染黄袍加身，脚踏江山。而不出意外的话，她能成为皇后。

　　多好呀，她爱了六年，陪了六年，终于走到今天。

　　余小小坐在宫轿中，掀开帘子一看，是巍峨深沉的建筑，朱墙红瓦，繁盛至极。五年后，她又看到了这座令人压抑的牢笼。

　　她将住在这里，以此为家么？余小小嘲弄一笑，下了轿子，进了‘清宁宫’。

　　一切都不习惯，不管是住的，还是吃的。以及身边的两个宫女，她也是觉得拘谨得很。

　　期间尤瑶和甄屏来过。她们两个都变了样子，举手投足间都很自在。

　　尤瑶抱着她哭哭啼啼一阵，又开始滔滔不绝，说这五年，她和云轩之间的事。甄屏呢，也红着脸，念叨了柳之中几句。

　　二人走时，已经是晚上。宫女走进来，禀报：“皇上今晚有事，叮嘱您好生歇息，他就不来宫里了。”

　　余小小淡淡应了一声，躺在陌生的床上，闭上眼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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