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从指尖缓缓滑过，三年很快。

　　余小小本来打算好了，自己要死之前写一封信，告诉云染一切，然后让他继续过自己的生活。谁知道在某个缠绵悱恻的夜，云染告诉她其实他已经知道了。

　　“那你怎么想的啊？”

　　“生不同裘死同穴，我把你葬好了，然后下来找你。”云染似乎早就计划好了一切，答得轻松自在。

　　“不行！什么叫下来找我，我是命数将近，你这活的好不好的，做啥傻事啊？”余小小揪着云染的耳朵，气冲冲地对他进行了思想教育。

　　谁知道云染听完了，轻飘飘来一句，“你到时候又管不了我。”

　　余小小败。

　　日子照样过，余小小甚至拖着云染一起去逛了个青楼，还去乡间帮助小孩打野狗。最后余小小觉得自己差不多命走到尽头的时候，她就和云染一起回京城了。

　　然后每天都乐滋滋地，该吃吃该喝喝。

　　只是有一天，云染抱着她说，“小小，我知道你在怕。”然后余小小就克制不住泪流满面。

　　她是个人啊，知道自己要死了怎么可能会不怕。她这辈子还没有生小孩，她才和云染在一起几年，她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去过……

　　她还有很多很多遗憾，而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和云染白头到老。

　　人死了以后会是什么样？余小小不知道，但她想，自己可能真的要和云染永别了。

　　某一天早上，余小小没有醒过来。

　　云染抱着她睡到中午，念念叨叨了很多情话，都是老掉牙的，可他说得又温暖又缠绵。他亲吻了余小小的唇角，确定她是真的没有呼吸了。

　　然后他起身，给余小小换上了她最喜欢的那套衣服，接着又给她梳好头发，确保她漂漂亮亮的。最后他派人去给云轩送信，自己带上早就准备好的毒药，去了炎塘。

　　那儿有个小岛，岛上都是桃花。余小小说那里很漂亮，她死了以后要葬在那里。

　　云轩亲自处理的后务。

　　余小小和云染被埋在了一起，他们两个手牵着手，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余小小在黄泉路上溜达了一下，跟着鬼差聊天，可鬼差不搭理她。她就只好一个人嘀嘀咕咕，也不知道云染到底怎么样了，不会真的犯傻跟着来了吧。

　　她看见了彼岸花，开得妖娆肆意，漂亮得不像话。一路看过彼岸花，她和鬼差到了孟婆桥。

　　孟婆递给她孟婆汤，她躲在鬼差后面不接。

　　“我不想喝，我可不可以不喝啊？”余小小不想忘记一切，尤其是云染。

　　鬼差将她推出来，司空见惯一样，面无表情：“谁都要喝的，没人有特权。”

　　“喝完孟婆汤要去哪？”

　　“喝完汤就上路，投胎转世，重头再来。”鬼差解释了千百年，依旧是面无表情，空洞无心。

　　“我不想喝，我想等人。”

　　余小小回头看着身后的黄泉路，“我想等他来，我想再看他几面。”

　　孟婆看着余小小，“你等谁呀？”

　　“我等我相公。”余小小回她。

　　孟婆不说话了。每天都有人不喝孟婆汤，在黄泉路上来来回回，说是要等人。有的人等了几十年，当年的爱人都垂垂老矣，两个人好不容易见面，喝了汤还不是就投胎转世。

　　你等几十年，就为了看上那么几眼，可不可笑哟？

　　“别等啦，喝完汤上路吧，早些投胎。”

　　余小小摇摇头，“我不，我就要等我相公。”

　　孟婆指着不远处的三生石，“看见了没？几年前就有一个人坐在那，说是要等人。人没有等到，前两天他就上路了。”

　　“我不等到我相公，我是不会上路的。”余小小解释完，好奇地问，“那个人怎么想通的啊？”

　　“他呀，他是被他师父劝去投胎的。他坐在那里好些年，他师父一直陪着他。后来他不想耽误他师父，两个人就一起喝了孟婆汤上路咯。”

　　余小小眼泪啪嗒地掉下来，“他叫啥名字啊，是不是叫肖凌？”

　　“对啊，你认识？”孟婆舀了一勺汤，递给桥上的鬼魂，转过头来看着余小小，“咦……我想起了，你是不是叫余小小啊？”

　　余小小眼眶掉眼泪，点点头。

　　“那个人叫我给余小小带话啊。”

　　“什么话？”

　　“他说，小邺山上的夕阳很美。”

　　余小小双手捂住眼睛，在孟婆桥上哭了，哭了很久以后，蹲在桥边看着一个个鬼魂喝孟婆汤。

　　她想了想，抬头问鬼差，“你们阎王爷在吗，我有事找他。”

　　没人搭理她。余小小一气恼，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阎罗你个王八蛋，你要是不出现我就去告你，告你当年失职！”

　　她刚嘀咕完，场景就转移了。突然蹦出来的阎罗指着她，“我说你这太小气了吧，多少年的事还要念叨！”

　　余小小只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阎罗看着她：“肖凌很好。”

　　“真的吗？”

　　“真的。下辈子，他是典型的高富帅，有父母疼，有好兄弟，还会和一个他喜欢的女人在一起。”

　　余小小几度哽咽，又一次问道：“真的吗？他下辈子真的会辛福吗？”

　　“真的。”

　　余小小笑了，却是泣不成声。真好，真好，肖凌不用遭罪了，他可以辛福……

　　阎罗看着她哭，叹口气，“唉，别哭啦。你相公也要来找你了。”

　　“他来了？”

　　“你死了，他安排好了一切，跟着下来了。现在估计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余小小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想通了以后看着阎罗，“我当初说了把自己的寿命分给云染，如今云染提前死了，我这买卖多不划算啊……”

　　“你这话啥意思啊，当初是你换的。现在也是云染自己不想活了，你还怪到我头上么……”

　　余小小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脸上写满了委屈……

　　“卖个人情吧……你看我也不容易，好不容易爱了那么多年，没享受几年就死了……还有，你就当做个好事吧，成全成全我们这种有情人吧……”

　　“……”

　　阎罗听她说了这么多，“给你俩留着记忆，可下辈子能不能找到对方，那就得看看你们自己的缘分了。”

　　余小小笑了，“找一辈子我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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