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小看着九煞，目光躲闪，嘴唇翕动：“对……对不起。”

　　九煞置若罔闻，坐回椅子上，继续逗他的蛇。似乎余小小根本就不存在。

　　“我帮你把那些东西捡起来吧……”余小小说罢，也不管九煞，直接就走到了箱子边上，将散在地上的东西都捡起来堆在一旁。

　　她紧抿着唇，蹲在地上，不慌不忙。

　　那逗蛇的九煞，用余光瞥见她的样子，突然讽刺地一笑，“滚吧，别来脏老子的眼！”

　　余小小将东西收拾好，没说话，径直走出屋子。走出屋子前，她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九煞。

　　他的脸一半置于窗外的光亮下，一半处在屋子里的阴暗中，就像是正在被黑暗吞噬的堕落天使。

　　那条五彩斑斓的花蛇，是他唯一的伙伴。

　　余小小最后一步迈出的时候，那逗蛇的九煞，幽幽抬起头，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小九，你瞧瞧，这世上虚伪的人真多。”九煞勾唇讽刺一笑，声音飘在寂静的空气中。

　　他将食指放在小九的嘴边，冰凉的声音终于带上了温度，“咬吧，再给你尝尝味道。”

　　蛇幽深的眼睛似乎染上了一层狂热，它露出尖利的獠牙，毫不犹豫刺入九煞的食指，带出一点缓缓流出的鲜血。

　　出来后的余小小喘着粗气，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压抑，那逗蛇的少年，在她脑中久久不散。

　　可她不是圣母啊，哪能真的去救赎他？再说，地下森林那一次，她就算恨他也是理所当然。

　　怎么还能去好心，管这么一个曾经置她和云染于死地的家伙。

　　她在深秋的刺骨凉风中，却又陡然想到了地下森林里的那个山洞。

　　在那里，昏迷中的九煞泪流满面，浑身颤动，醒来后大吼了一声“滚！”。

　　余小小叹口气，南宫夜啊南宫夜，你都已经坑杀了上千人，又何必这样继续自我折磨呢？

　　可伤疤不是长在她的心里，到底有多痛，她又如何知晓。爱恨纠缠，真是一团愁绪，理不过来。

　　因为军中的人大多都去了战场，所以此刻军营显得很是冷清寂静。余小小自己找到厨房，随意下了一碗面。

　　吃完后，想了半晌，她又做了一碗长寿面。

　　刚走到九煞的屋子，还没推门进去，就听到了房内粗重的喘气声，显然是少儿不宜。

　　这道声音粗厚，可九煞的声音清润如玉珠滚盘，想来不是他的。

　　余小小想想也知道里面是何种光景，她弯下身子，将装着长寿面的食盒放在门口侧面。

　　刚才还喘着气的男人，在极致的快感后，陡然就没了气息，倒在床上。九煞面无表情，穿好衣裳。

　　他走出屋子，就看到了门前的木质食盒。

　　刚才有人来过，他是知道的。

　　那个人是余小，他也猜到了。

　　可是那小阉人竟然带来了吃的东西，他是怎么也没想到。

　　秋天的寒风刮过，九煞好不容易回暖过来的身子，在户外站了一会儿，也有些凉了。他蹲下身子，将食盒盖子打开。

　　里面是一碗长寿面。还冒着热气，面汤上浮着葱花，有勾人的香味儿传出。

　　九煞就这么蹲在地上，像是小孩子蹲在地上观察小动物一样，他目光定定，看着这长寿面久久失神。

　　没想到余小小去而又返，她来的时候，正看见九煞莫名其妙的脸色。

　　“咳咳咳，我忘记在里面放筷子了……”

　　余小小走上前去，将手中的筷子递给九煞。

　　九煞慢悠悠抬起脑袋，没有接过她手中的筷子，一双幽深不见底的眸子，空洞得有些诡异。

　　就在余小小觉得很尴尬的时候，九煞接过筷子。他就这么蹲在地上，抬起那碗面，极其诡异地开始吃。

　　“余小？”九煞抬眸看她，她的名字似乎是余小。

　　余小小讪讪然点头，接着说：“很抱歉刚才怀疑你，被人怀疑的滋味确实很糟糕，是我唐突了。”

　　九煞吃面发不出一点声音，他也不回应余小小的道歉，只是偶尔抬头看一眼她。这让余小小觉得浑身不自在。

　　“你在可怜我。”九煞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些许无奈，更多的是讽刺。

　　他眼角勾起：“你知道我的身世，你觉得我可怜？”

　　这么一个恨不得杀了他的人，性情大改，想想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原因。

　　余小小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因为九煞现在的性情，让人捉摸不透。她还是少说话，少惹事。

　　“我刚才杀了一个人。”九煞慢悠悠地说，又缓缓站起身，俯下身子，“收起你那让人恶心的怜悯之心吧，这只会让你显得愚昧至极。”

　　屋子里那个男人死了？余小小在短暂的惊愕之后，抬眸直视着九煞讽刺的目光。

　　“我就是可怜你。可怜你被自己亲妈算计，可怜你被所有人看不起，可怜你成了西梁公主的男宠……”

　　“你卑贱龌龊得像是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现在为了苟活下去，还要男人续命。”

　　九煞嘴边的笑容越来越张扬，最后甚至笑出声来，刺耳而尖锐。他五指捏住余小小的喉咙，有些扭曲的面容带着森凉的杀意。

　　呼吸越来越不通畅，可余小小嘴上却一点不放过他。

　　“可怜你精心谋划的复仇，到头来毫无意义。”

　　“可怜你从头到尾都活在过去，永远也找不到解脱和救赎。”

　　余小小嘴角带笑：“你承认吧，你杀多少人，都捡不起你掉下来的尊严，和已经肮脏污秽的身子。”

　　九煞陡然松开她，可是却一把捞过她的腰，直直将她拽进屋子，扔在床上。

　　“南宫夜捡不起尊严，可现在的九煞，可以肆意而轻松地摧毁别人的傲骨！”

　　那尸体还躺在一边，九煞一掌将他推在床脚，鲜血如小河一般缓缓流出。余小小冷冷看他，“你是个神经病！”

　　他冰凉的身子倾压下来，余小小打了一个冷颤，大吼道：“老子认为，生而为人，至少还得有最后一点良心！”

　　九煞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整个人就像暴躁的猛兽，突然收起了爪牙。

　　“余小，你做的面味道不错。”

　　悠长的语调，平缓得没有任何情绪。九煞的脸色晦暗莫名，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余小小将放在九煞背后的刀，默默收回了衣袖，狠狠推开他，“哗了狗了才会给你做面。”

　　“为什么不动手？”九煞幽幽问，他给了她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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