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小觉得这世界，突然就变成了一个笑话。

　　云染这是金屋藏娇么？不对，他是皇上，哪里算什么金屋藏娇？

　　人家可以三宫六院，千娇百媚的姑娘轻松就可以到手。他理所当然可以养女人。

　　而她，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子，就算能成皇后，也只是一个更大的笑话罢了。

　　她为了云染，到底做了多少？她把自己的寿命不要钱的送他，为了他只能活十年。还傻兮兮的用了五年来追着他跑。

　　五年，是她的半生。

　　她已经没有下一个完整的五年了。

　　而她在付出那么多后，得到的是什么？

　　满门抄斩？金屋藏娇？无法生育？

　　余小小，你脑子里装了多少排泄物，才会选择这样的生活。

　　哪怕这两天都一切都没有发生，难道她和云染就能相安无事了吗？

　　她真的能忍受成为皇宫中的囚徒，忍受着每天等皇上宠幸的生活？

　　她真傻，错把砒霜当蜜糖。

　　第二日，她又去找了云染。

　　听说云染今日没去早朝，想来……

　　昨晚和江楠，或许有些什么吧。余小小苦笑一声，从此君王不早朝，又管她何事？

　　“我昨天想了很多，你有你的理，我有我的。我不能强迫你放下仇恨，可是我还是想问你，你真的一点也不愿意退步吗？”

　　她用了一天，想透了五年。

　　所以此刻能这么坦然。

　　云染万万没想到，余小小竟然会在第二天就主动来找他。而且，她没有再像昨天那么偏激。

　　“阿姝，对不起。”云染咬着牙，“母妃受了那么多罪，我不能……”

　　“不用说了。”

　　余小小打断他，“我今天想去地牢里看看我爹，不过分吧？”

　　云染长了长嘴，“好。”

　　他似乎想伸过手来碰她，被余小小避过了。

　　余小小神色冷清，无视云染悲痛的神色，“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

　　她想，她突然蹦出这一句话，更多的意味是，希望云染也能主动说出，瞒着她的事。

　　可是云染没有，他装得真好，一脸讶异地问：“什么事？”

　　“我不能生育。”

　　余小小淡淡出声，“所以，皇上你可以尽情地纳后宫。”

　　不用瞒着她，因为太恶心。

　　“顾家的事，是我对不住你。可是，哪怕你不能生育，我也绝不会纳后宫。这一点你应该相信我啊……”

　　相信？余小小勾唇一笑，竟然有些艳丽。

　　他这副被她伤害的表情，还真的有模有样，似乎真是她不相信他一样。

　　而且，为什么她提到自己不能生育，这个人还能这么淡定。关心的不是她的生育问题，而是信任问题？

　　余小小实在有些累了，她问：“我现在就去看我爹，皇上要一起去吗？”

　　这问题尖锐讽刺，云染一脸悲痛，没有说话。

　　“那我走了。”余小小转身，一步步走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问：“云染，你爱我吗？”

　　“爱。”

　　五年，她终于等来了一个‘爱’字。

　　嫁给他的第一年，她每晚都会乐此不疲的逗他。她趴在他的胸上，在他耳边吹气，给他唱歌，和他聊天……

　　她经常问，“云染，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他有时候说不喜欢，有时候不说话。

　　他觉得，一个男人在没有拥有足够的资本前，不能轻易去爱，哪怕他早就心动。

　　现在，他终于皇袍加身，江山在握。终于可以有勇气，有资本，回答她说：“爱。”

　　余小小转过头，冲着他笑了，明媚灿烂，让人移不开眼。

　　“我也爱你。”

　　云染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可这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大张旗鼓的离开其实都是试探，真正的离开是没有告别的。

　　余小小去了地牢，带了好酒好肉，见到顾嵩慕。

　　他们喝酒吃肉，谁也没提死亡。

　　后来喝红了眼，余小小看着顾嵩慕：“爹，其实我不是你女儿，你信么？”

　　“我早就知道啦，你们的性子不一样。”顾嵩慕不以为意的笑笑。

　　不知为何，余小小本来一直憋着的泪，突然就落下来。“你既然知道，还对我那么好？”

　　“你性子和她娘挺像，我也喜欢。而且对你好，我心安理得。”

　　余小小任由眼泪乱流，呆呆看着顾嵩慕。

　　“爹早些年就想过这一天，可是没办法啊，皇上的圣旨，谁能不听？我也曾经想上阵杀敌，可是呢？朝廷水太深，我也染上了一身臭，曾经的抱负，也成了空谈。”

　　“你也别怪他，好好和他过日子。你到底是女儿家，他也确实是真心待你。别因为爹，就和他闹气。爹走到这一天，自己也认了，换做其他人，也是一样。”

　　顾嵩慕越是这般，余小小就越是心酸。

　　“我原名叫余小小，是其他世界的亡魂。在那里，我很小父母亲就去世了，我一直就想有你这么好的爹。”

　　余小小抬头，“我真嫉妒顾姝，可以有你这么个无条件疼爱她的父亲。”

　　“小小，我没把你当外人。”

　　顾嵩慕摸着她的脑袋：“乖，日子还长，好好过。”

　　余小小跪下，磕了一个响头，泪流满面：“爹。”

　　她出了地牢，又甩掉了云染派来跟着他的那些人。然后，她进去了王府。

　　在那里，她进去了尤瑶的房。在她的床底，找到了那把大刀。

　　接着，她又去了书房。在那里，将那本厚书中夹的桃花取出来，散在了风中。

　　然后，她骑着赶月，背着大刀。残阳如血，美得不像话。

　　红衣白马，一把大刀，她出了京城。

　　夜深时，她停留在了一家客栈。在客房里，她打开了装着清魂露的瓶子，毫不犹豫喝下里面的液体。

　　忘记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是时间。

　　可她最缺的就是时间。余生，她想为自己活。

　　余小小躺在床上，心想，以后的日子，她又可以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轻松自在了。

　　闭上眼的瞬间，她还是看见了那个人。

　　他穿着白衣，坐在桌案前，和煦的阳光照耀在他的脸上。他浅笑道：“这猫生得可爱。”

　　他在月下弹琴，眼里装着最好看的月亮。

　　他在湖上船里，满天星下。

　　他在刀光剑影中，谈笑风生。

　　他在草原上，抱着她说：“你陪了我好多年。”

　　她记得那么那么多。

　　可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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