瑽瑢想,正奉大夫家的人取名字还真是有意思。
正妻的陪嫁丫鬟与自己的丈夫撞了名讳,妾侍的名字又与前朝的国浩相似。
不必说,她还是李姓的。
“可是……”瑽瑢夹在他们两人之间,鼓起勇气问道:“李……挽棠……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可你们又说这个案件是她一手完成的……一个死人……怎么画画啊?”
“我担心,她并没有死。”甄琰说完之后,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我要立刻和王爷说明此事。”
“也好。”辛袂说:“我也要进宫和官家汇报此案了。”
“诶?”瑽瑢惊讶地看着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朝门外走去,匆忙跟上:“这样子就完了吗?”
“对呀。”
瑽瑢一撇嘴,委屈道:“那你们就这么把我丢下了吗!”
虽然她明知道他们不会带她去抓捕或者审讯,但她总有种利用完了就被人一脚踢开的感觉。
毕竟自始至终她知道的消息都是最少的,知道答案也是最晚的,还是通过他们的总结才了解到的。
“说什么幕僚!其实还是把我当成来玩闹的小孩子的吧!”瑽瑢愤愤地想。
一股酸酸的滋味从心头拧着蔓延至指尖,她放在身体两侧的手用力张开,把每根手指都撑开,再握成拳。指甲掐进掌心,指根传来一种钝钝的疼,像是要把所有情绪都揉进血液里。
“丢下就丢下吧!”瑽瑢凶巴巴地说道,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过他们身边。
“瑽瑢。”辛袂连忙伸手拉住她。
瑽瑢甩开,别开脑袋不想理他,但步子却停了下来。
“我们没有丢下你。”辛袂解释道:“我们会先送你回家。”
“???”
“瑽瑢。”甄琰也开口了:“这次的案子多亏了你。”
“先生可别这么说。”瑽瑢语气还是很差,但好歹愿意开口了:“我什么事都没有干成。”
“不。”甄琰观察着她的情绪走势,像安抚怀里闹别扭的宠物一样:“很多的关键点都是你想出来的。”
“是吗?”瑽瑢转过头:“我可不这么觉得。”
辛袂回味过来,接上道:“确实,没了你我们不能这么快的找到真凶。”
瑽瑢左右转了转脑袋瓜子,眼睛在地上扫了一圈,手终于松开了。
“而且那天在吴家宅子里袭击你的就是吴禳的母亲,如果不是你恰好发现了池塘的秘密导致她对你动了杀心,我们也不会这么快捉到她,并且问出真相。”辛袂诚恳的说:“但是我宁愿晚几天找到真相,都不想你再像上一次那样被置于危险之地了。”
听了这话,瑽瑢就是有再大的气也消了。
“好吧,那我先回家。”她用脚尖在地面划了两下,耳朵尖红红的说道。
瑽瑢明智地选择了不再追问下去凶手之间是怎么联系的,或者会不会又有更多的书童和画师潜伏在暗处。
这些涉及到朝廷的事情,她还是避远点好。
解决完了这桩压在心头的大事,瑽瑢好歹舒了口气,却不想她前脚刚到家,正想蹦着去找绿萼要些点心垫垫肚子,半路却被人截下来了。
“二小姐,丞相找您。”
瑽瑢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摸摸肚子,强打起精神挺直腰板,理了理头发和衣服,不疾不徐地往她爹的书房走去。
“爹爹?”
守在门口的下人一见到她便帮着开了门,也没有让她等上一会儿,想来是得了“若是二小姐来了直接让她进来找我”这样的命令。
“瑽瑢。”沈南风负手立于桌前,上面放着一具瑶琴。
“爹爹叫瑽瑢来是有什么事吗?”瑽瑢瞥了一眼那具琴,又很快看向沈南风。
“我听说先生教了你抚琴。”
“是的。先生还夸我有天赋了。”
“弹一首吧。”沈南风缓缓地说道:“为父想也想听听看。”
瑽瑢点头,优雅地行至瑶琴前,坐下之后轻轻把手搭在琴弦上。
沈丞相向来是个越有大事要宣布就要拖拖拉拉地埋下诸多伏笔的个性,沈瑽瑢再了解不过了。
所以她特地挑了首《梅花三弄》,琴音里有寒梅因风而立,随风晃动。
最要紧的是这首曲子弹得时间需要很久,可以说是给足了沈丞相面子。
沈南风似乎没有趁机思考等会该怎么开口的问题,而是认真地听完了一整首曲子。
“很好听。”他由衷的称赞道。
瑽瑢起身道过谢,沈南风便不再说话,这对父女俩陷入了尴尬的僵局。
瑽瑢盯着自己腰上通体透亮的玉佩,努力地找话题:“爹爹,女儿及笄礼之后的字可不可以自己取?”
“你想叫什么?”
“琤。”瑽瑢回忆着辛袂的话:“琴音琤瑽的琤。”
“玉柱琤瑽韵,金觥雹凸稜。”沈南风沉吟道:“这个字不错。”
瑽瑢试探着问:“那您可应允了?”
“好。”沈南风爽快的答应了,随后又问:“这是谁给你想的?”
“嗯?”
“我的女儿我自己清楚,以她不爱看书的性格,怕是想不出这么合适的表字吧?”沈南风笑着打趣道。
“哎呀爹爹!”沈瑽瑢羞恼的转过身去:“您也太小瞧我了吧!”
“哦?”沈南风故作惊讶:“难道真的是你想出来的?”
“不是。”瑽瑢老老实实地承认了:“枢密使替我取的。”
“辛袂……”瑽瑢看见她的父亲刚才和她闹着玩时脸上产生的笑意一点点沉寂下去,他念完这个名字,还保持了一会儿最后一个音的嘴型,才严肃地看着她。
瑽瑢知道沈丞相终于舍得讲正事了。
“你成为枢密使的幕僚既是圣意,爹爹便不反对。但是你要记得时刻保护好自己。”
瑽瑢也收起脸上的嬉笑,睁大眼睛点了点头,郑重地应下了。
“还有。”沈南风又说:“你们最近是不是在查一起毒杀案?”
“是的。”瑽瑢犹豫片刻,还是把这个案子可能涉及到前朝余孽的事情给沈南风讲了。
“既然真相都已经水落石出了,你就不要再执着于这个案子了。”他吩咐道。
“瑽瑢明白的。”
沈南风望向窗外,院子里的修竹在风声里枝干遒劲,有几片细长的竹叶已经探进了屋子,青翠欲滴。
“这个案子里出事的官员,都是太子党的。”
像是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沈南风一字一顿地说道。
要说的话讲完了,他也没有耐心和瑽瑢闲聊,挥挥手道:“你先回去吧。”
瑽瑢浑浑噩噩地福身行礼,刚要出去,又听见沈南风在后面补充道:“你与你姐姐感情深厚,平日去她院子里走动的时候记得替我催促她好好学习礼仪,莫要出错。”
感情深厚?
她和沈玦瑢感情深厚?
瑽瑢觉得这句话对她的影响力简直比上一句话更为惊悚。
但她毕竟是不敢拒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的,出于本能的应过之后转身出去,阖上门,觉得有点恍惚。
大概是饿的吧。
瑽瑢自我安慰了一番之后,决定先吃点东西。
什么都好,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依着她们父亲的要求去触沈玦瑢的霉头。
于是她食不知味地大吃了一顿之后,捎上了对沈家大小姐来说比较有威慑力的疏竹,气势汹汹地奔往沈玦瑢的院子。
沈玦瑢正半卧在榻上看书,瑽瑢推开门便是一股子凉爽的香风。
屋子里摆着许多冰块,精致的香炉里袅袅升起一道细细的烟。她一手撑在玉枕上,一手捧着书,面前还放着吃了一半的杨梅渴水,玛瑙色的汤汁里有几块碎冰在浮浮沉沉。
看见瑽瑢,她懒洋洋地问道:“你来了?”
瑽瑢觉得她的语气不对,警觉地挑了一个万用的回复:“嗯。”
“你知道那事了?”沈玦瑢又说:“那你找我也没有用吧,又不是我说了算的。”
瑽瑢不知道她究竟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出于谨慎,为了防止沈玦瑢又给她挖陷阱,她冷漠地回应道:“哦。”
“哦什么?”
可是沈玦瑢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难道你还不知道这事?”
瑽瑢见瞒不住,所幸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或许之后还有机会套出来:“不知道。”
“那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事?”沈玦瑢放下手里的书,对她投去充满笑意的目光。
“……”
“想不想?嗯?”
“我若说想的话,你大概就会偏不告诉我吧;我若说不想的话,你又肯定说不信。”瑽瑢一眼就道破了她的心思:“能不能换点有新意的玩法,比如直接告诉我?”
沈玦瑢意味深长地看了瑽瑢一眼,并不答话。
瑽瑢见这个方法行不通,就换了一条路走。
她突然凑近沈玦瑢,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你就不好奇我莫名其妙地来找你干什么吗?”
两人从娘胎里就开始明争暗斗,她的那点小九九沈玦瑢自然也是一清二楚:“难不成妹妹是想我了?”
“怎么可能!”瑽瑢果然中计,跳起来:“你别恶心我了行不行!是爹爹让我来监督你习礼的。”
“不过看来你确实没有好好在学嘛,怎么在床上偷懒呢。”瑽瑢上下打量她一番,摇摇头摆出一副可惜的神情:“你这个样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爹爹说了。”
沈玦瑢被她气的咬牙切齿的:“我告诉你是什么事还不行嘛!”
瑽瑢笑起来,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外祖家的表兄要来我们家住上一段时日。”
“表兄?哪个表兄?”瑽瑢疑惑道。
“还能有哪个?”沈玦瑢轻蔑的回答:“苏霡霂啊。”
喜欢千秋穗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千秋穗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