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去吧。”

　　金玉点头后退，转身刚刚走到门口，忽听得细细簌簌的脚步声，抬头看去，谭皓彻正撑着一把油纸伞缓步走来，金玉紧忙俯身正欲请安，他也只是抬了抬手说道：“别行礼了，下去吧。”

　　温润的嗓音很快消散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迈入门槛，房间里几近凝固的空气让谭皓彻感觉甚是压抑。

　　“你又在自责了。”谭皓彻走过去，不由分说地将窗户拉下，“嘭”的一声，谭皓歌的面前暗了下去，他并不气恼，而是轻叹着气转身走到桌边的木椅上坐下来，轻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谭皓彻掸了掸衣衫上沾落的雨滴，坐到他的对面，说道：“二姐走了也有几天了，你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我看得出来，你已经无心经管手上的这些事情了。”

　　“谁说的，牧夏铠的案子我也在研究，”谭皓歌拿起手边的卷宗，胡乱翻着，话锋一转问道：“韦和通那边是什么情况？”

　　听到这话，谭皓彻忽然面色冷肃，眸色深沉，他从袖口摸出一张信报放在桌子上，指着它说道：“你还真别不信，韦知睿说得话的确属实，我派出去的人刚刚传回消息，大军已经快要赶到龙陵关了。”

　　“有多少人？”

　　“十万之多。”

　　谭皓歌忍不住抬手扶额，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惊慌：“这段时间的事情太多了，咱们现在尚存多少精兵？”

　　“兵力你不用担心。”谭皓彻坐正了身子说道：“有许大宝的三万军队，还有鲜于歌从东境带来的部队，加上咱们自己的力量，门和关易守难攻，所以防御还是没有问题的。”

　　“那边好。”

　　谭皓彻正色问道：“我是我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说？”

　　“你看看这里面写的，”谭皓彻摊开桌子上的信报，指着其中一行说道：“无论是出发时间还是行军路线，都与韦知睿提供的信息完全契合，你不觉得奇怪么？”

　　原本松了一口气的谭皓歌忽然紧张起来，他在瞬间就明白了谭皓彻的意思：“皇帝手谕只能是唯一的，既然韦知睿已经偷来了这一份，那么绝不可能出现副本，所以说……”

　　“韦和通是故意让韦知睿偷出来的！”

　　谭皓歌猛地站起来：“他疯了吗？宁阳城周围兵力全部加起来也就只有十五万，如果说他以十万大军做幌子，那么还有一支部队是在暗中靠近这里，除了正统官道，还有哪里能走？”

　　“水路。”

　　“这不可能。”谭皓歌马上否定了这个结论：“穆灵郡陷落苍羽教之后，东境局势已经失控，不可能再有船家承接水路运输，况且荣朝的海运一直都是短板，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是自己造船都来不及。”

　　谭皓彻却面不改色地问道：“这没什么不可能，合达海那么辽阔，一定要从东境出发么？”说完，他轻轻一笑：“还记得你多次派人送那个小姑娘回家，但都没有见到往来的船只吗？”

　　“西海出事了……他们竟然绕道占领了西海！”谭皓歌心领神会，但仍然不死心地问：“西海那边多久没有传来消息了？”

　　“从建国初期递交盟约到现在，没有消息。”

　　此言大大出乎谭皓歌的意料，惊得他不禁睁大了眼睛看过去。

　　“什么人！站住！”门外侍卫高呼奔跑而过，兄弟两人齐齐奔向门口，只能见到侍卫飞奔追赶的背影，房门外的屋檐下，只有一柄朱砂色的油纸伞孤零零地倒在地上，伞柄朝上。

　　谭皓歌捡起雨伞，抖了抖，对谭皓彻说：“是骆潼。”

　　“她听见了。”谭皓彻紧随其后，出言安慰道：“没有关系，她知道了也没什么。”

　　掂了掂手中的雨伞，谭皓歌沉声自语：“我在想，当初没有送她离开，也许是对的。”说完，对着一旁的侍卫招招手：“告诉他，不必追了，保证骆小姐的安全，送回殿里，抽空朕会亲自去看望她。”

　　“是，陛下。”

　　话锋一转，谭皓歌换上严肃的表情，转身走进屋里，指着墙上的那副宣国地图说道：“萧舲有她要忙的事情，咱们也该筹划一下接下里的计划了。”

　　“好，那咱们就先分析一下目前形势，”谭皓歌拔出腰间佩剑，在宣国的地图指着，“这是临抚，那边是定州，最西面的门和关暂且不用顾及，若是趁着暖湿气流一路北上，韦和通的水军大概多久能到？你有算过么？”

　　谭皓歌微微眯着眼睛，思索了片刻：“大军不眠不休，最多三日便可登陆。”

　　“这就很严峻了。”谭皓彻低下头，眉头紧锁：“定州一带尚在重建，并无军队驻扎，而余北营军驻扎在西边门和关，就此调遣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你觉得，鲜于歌手下的穆营军如何？”

　　谭皓彻此时面沉似水，默然收回手臂，还刀入鞘。

　　“我知道你还在担心鲜于歌的为人，但是现在只有他的驻军在东南面，若是韦和通大军已经登陆，第一防守只有他才能做到。”谭皓歌的双眼慢慢眯成了缝，双手交叉在胸前，抬起右手手指，轻轻摸着下巴，“凭我的了解，宁阳城就算是出动全部兵力，分配给水军至多不超过五万，宁阳大军不善于水战，更没有行船经验，一路北上想必士气低落，趁着这个时候出击，尚能给我们取得一些时间。”

　　谭皓彻没有回答，而是抬起头又看了自己兄长一眼。

　　“定州那边没有传来消息，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大军并未登陆，或是中途遇上风暴或是因故耽搁，但是这几日云层平稳，不像是有海上风暴的可能，所以第二种情况，”谭皓歌正视着皓彻，语气认真凛冽：“定州一带已经陷落。”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谭皓彻此时已领会了谭皓歌的意思，同时凝眉计算着陆路部队的前进速度，抱臂说道：“既然想到这里了，还是尽早出击，真到战报传来的时候，那是宁可守城，也不能再出城迎敌了，保不准，会被两面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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