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许大宝这句毫不怜香惜玉的怒吼镇住了哭哭啼啼的骆潼,她将整个人缩成一团,看着面前这个与自己父亲年纪差不多的壮汉,正在对着自己吹胡子瞪眼,那一脸络腮胡与自己父亲素来文质彬彬的模样简直大相径庭,但是震惊之余,竟然忘记了要哭泣。
虽然没有问出什么来,但是总算是让这个小丫头停止了哭泣,许大宝也算是有了些许的收获,看着骆潼被自己吓得目瞪口呆的样子,语气忽然间就软了下来,就像是在家里,对着自己闺女说话一样:
“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没想害你。”
骆潼抽抽搭搭地吸了吸鼻子,这才机械性地扭动脖子环视了一圈,除了眼前这个彪形大汉之外,还有一个看上去略微瘦削的老人,一身素袍打扮,正在整理着自己身旁的一个小木箱,十分和蔼的样子。
而更让骆潼安心的是,这位彪形大汉一身挺拔的军装,还有这简易的营帐内,挂着斧头、狼牙棒等重兵器,地上横着一把流星锤,低矮的桌案旁边更是插着一把红缨枪!
“你们……是睿精军吗?”
许大宝被这一句话问得有些厌烦,他“嚯”地起身,冲出帐外,很快又撩开帐帘跑进来,肩上扛着一杆军旗,那上面明晃晃地写着两个大字:“睿精”。
踏破铁鞋无觅处,终于让骆潼找到了。
“现在你相信了吧?”许大宝叉着腰质问道,骆潼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
“那好,你是谁,从哪里来,听说你逢人便问,找我们有什么事啊?”
一连串的问话问得骆潼有些发蒙,她很快冷静下来,将怀中的书信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双手递上前去。
许大宝敛袖取来抖开书信一张。
“咦?这不是阁主的字迹么?”
通读了一遍之后,许大宝算是明白了百里卿是要自己带着这个千金小姐一齐上路,但是行军打仗都是大老爷们儿干的事儿,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千里跋涉,能行么?
骆潼很快看出了许大宝的疑虑,她赶紧扑到许大宝的脚边,眼泪仿佛是开了闸的流水一般,说下就下,恳求的声音娇嫩且柔弱,让许大宝忍不住想起了家里差不多与她统领的闺女,心下一软,便应允了下来。
“谢谢,谢谢将军,谢谢将军。”骆潼眼看就要磕头,许大宝赶紧扶起她来,面色严肃地说:“呐,丑话我是要说到前面的,跟着我们这好几万大老爷们儿,可不比你在家里那样养尊处优,可没人会照顾你,备不住你还会忍饥挨饿,你可做好准备了?”
骆潼毫不犹豫:“没关系的!一切听将军的!”
许大宝一见骆潼笑中带泪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太凶了,便不好意思地摸摸胡子。
北上行进过了不知多久,夜深人静,终于算是能在茫茫山野之中见到一两个零星的人影,云泽跑上前去稍作打听,便知道再有两日的脚程,便可以抵达桓安。
但不知道为何,越是向前走去,云泽的头痛便是越加强烈,寂静无声的旷野里,他靠坐在一棵白桦树下,任凭自己怎么揉着额头,那股痛感依然时不时地撞击着自己的头颅,隐约间,他抬起头,看到谭皓彻似乎望向自己,但是等到他注视过去的时候,谭皓彻又很快地转开了目光。
飞鸟凌空,两下无语。
又是一个月落日升,当云泽站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林间小路上,看着一条土路在树木之间曲折蜿蜒,没想到经过一夜的睡眠之后,头痛更加厉害了,仿佛是又千百支手在敲击着自己的头颅,他痛苦地蹲下身子来,双手紧紧抱住头颅。
“昨夜又着凉了吧?”一件单薄的外衫轻轻披在了云泽的背后,温柔的声音适时响起,云泽没有睁开双眼,只是静静地说:“也许是吧,这天气恐怕是越来越凉了。”
谭皓彻缓缓跟上,他看了一眼痛苦不已的云泽,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还好吧,这里是山间,自然要比城镇之中冷一些,但是定州的冬天一直来得较晚,你看,前面隐约还看得见熟透的麦子呢。”
萧舲皱着眉头看向谭皓彻:“不要说风凉话了,我知道你随身带了银针,你看他疼得厉害,就快帮他看一下吧。”
云泽却摆摆手,站起身来:“不碍事的,咱们继续前进吧,应该是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三人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一场秋雨一场凉,北境那边已经是落雪纷飞的时节,定州和桓安交界的一带,却依然透露着晚秋的金黄。
忽然之间,脑海之中闪过一片电光火石,耳边陡然响起各种声音,有妇人温柔的唱腔,有孩童嬉闹的笑声,有少年郎朗的读书声,还有风吹过重门带来沉重的呼啸声……
“云泽,云泽你怎么了?”
最后的最后,云泽耳边清晰地听到萧舲急切的问话,他抬起手刚想说自己没事,忽然脚下一个踉跄,再然后,整个世界变成了一片黑暗。
再醒来的时候,谭皓彻正端坐在云泽的身边,地上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平整地摆放着一排银针,云泽睁开眼睛环视了一些周围,还是那个熟悉的林间场景,他动了动手指,想要坐起来。
“别动。”谭皓彻依旧忙碌着,目光没有一丝的停留,他的语气不容置喙,右手却默默地抵住了云泽的肩头:“我在施针。”
云泽很听话地躺下来,他看着谭皓彻从容不迫的手法,心中有些暖意,感觉头痛似乎并不是那么明显了,便问道:“我刚刚是怎么了?”
这一次,谭皓彻却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可曾想起些什么?”
“想起?”云泽有些迷茫,的确,周遭的一草一木让他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似乎曾几何时自己也亲手抚摸过这一片土地,但是再继续想下去的时候,便觉得头痛欲裂。
“不要想了,”谭皓彻这一回怔怔地看着云泽,目光之中出人意料地有了一丝温暖:“你的头部曾受到撞击,现在触景生情,难免会引发一些疼痛,如果很痛,就不要想了,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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