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那昭一怒之下离开廷尉正大牢,刚迈出大牢门槛,眼前忽见明光,竟突觉眼前一黑,若不是狱卒眼疾手快,怕是要向后栽倒在石阶上。
“殿下,这是您从金阜带来的安神香盒,快吸上一些吧……”
自小,拓拔那昭就不似长皇子拓拔洪和那般健硕,素来体弱,从未出过远门,若非王室正统的身份,以这个孱弱可怜的样子,怕是没办法在贫瘠的那仁格沙漠存活下去。
好不容易把这位气得险些背过气去的康王爷送回别院,侍奉的小厮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咱们一路而来不易,已经是损兵折将了,就连您贴身的护卫都惨死……”
“闭嘴!”拓拔那昭竟然生生打了个寒颤,小厮再也不敢言语。
后宫的鱼塘旁边,一向中规中矩恪守礼数的季皇后,正端坐在半月亭里,满面慈爱地凝望着一旁玩耍的司元朗,宫人们紧紧跟着这位小太子,生怕他一个不甚跌落水中。
“娘娘,宜清公主到了。”
季皇后平静地侧过脸来,日光穿过树影,将额前发丝照得金黄,眼见司城琳大步流星地走到自己面前,国母皇后露出一个异常温婉的笑容:“宜清,你来了……”
“反正这是在后宫,你我之间,就不用讲求那么多繁文缛节了,叫我来有什么事,请讲吧。”
宫炉两盏,由两个宫人手持,稳稳地挂在一旁,季皇后并不介意司城琳这一副不讲礼数的刁蛮公主模样,反而只是轻轻将手中的丝帕放下,面色如旧,不萦于心,季皇后挥了挥手,身旁的宫人便后退了十步,司城琳就算再怎么任性刁蛮,也看出了季皇后许是有要事告知,便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季皇后对面的石凳上。
“云泽之事,你可听说?”
“知道,怎么了?”
季皇后目光轻轻一瞥:“你可知,那宫炉之中所焚何香?”
司城琳用力嗅了嗅:“不知,我自小对香料就不甚了解。”
“那是西境而来的龙涎香,大陆西境滨海,但是距离中北州平原甚远,这些些龙涎香,也只是贡给内廷……”
“你到底要说什么?”
季皇后笑而不语,她将手掌上的丝帕扣在石桌之上,轻轻推向司城琳的面前:“这是早些年由夏大人负责采买的龙涎香,而后就变成了韦郡公做任皇商,京中的龙涎香,都是出自韦郡公之手。”
司城琳不再出言顶嘴,反而是神色清肃,目光慢慢地落在了季皇后的手背之上:“这与云泽有关?”
“本宫查过,夏府里有一位江湖女子,她可以助你,原本这件事情需要本宫亲自出马,但是后宫不得干政,况且是涉及军政外交的大事,突破口本宫已经告诉你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由你来办,可好?”
司城琳眼睁睁地看着季皇后抬起手掌,一枚小小的钢钉在日光下反着银色的光。
黄门官来报:“娘娘,今日午时,靖安庄出了一匹白龙驹,出了北城门一路向北,守卫汇报说,看样子,像是北面的人,要不要派人在路上拦截?”
“哦?”季皇后用眼尾斜了斜石桌的案面:“本宫知道了,有些事情阻拦不得,随他去吧。”
司城琳却欠起身子,一掌附在季皇后的手指上,稍一用力,便将掌下的丝帕连同钢钉一同拽走:“宜清年幼,娘娘是长辈,今日宜清相中了娘娘的这方丝帕,赠与宜清可好?”
季皇后眼波柔柔:“皇妹喜爱,拿走便是。”
徐府后院,徐景澄正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向墙外的那棵大槐树,忽然眼前掠过一块石子,直直砸向了徐景澄的额头,徐景澄震怒,猛地跃起,一手攀着屋檐,张牙舞爪地爬上后墙,好不容易跨坐在后墙之上,却看见墙下,又是司城琳这张躲不开的“瘟神”脸。
“听说夏府住了一个女子,你可认识?带我去见她!”
徐景澄被司城琳扯着耳朵奔向夏府。
案发现场留下的钢钉,与季皇后回府省亲带回来的钢钉一模一样,气味甚是相同,看着两只掌心之中,散发着幽微龙涎香的钢钉,与靖安庄偷出来的那方墨块有着相同的气味,韦和通府上也有这种香料,香料来自于西境,是苍羽教高层开坛作法时专属的香料,萧舲脑中灵光一显,转头问向皓彻:“那日被我按在巷口暴揍一顿的王爷去哪儿了?”
无能的王爷当然是待在层层严守的别院内。
但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金阜古城,却是一片喧嚣。
早就听闻康国国主为求自保,竟然将未出阁的妹妹送到宁阳和亲,以求荣朝出兵镇压国内叛军,原本士气正盛的拓拔当洛登时大怒,此人膝下无子嗣,对待拓拔觅羽如同亲生女儿一般对待,如今国主将其远嫁,正是触动了拓拔当洛最深的痛楚,扬鞭西行,竟然连攻了两座城池。
拓拔觅羽客死异乡的消息早就传来,金阜城内一片哗然,本就乱作一团的康国朝局,再起波澜。
但是金阜古城内,那一幢幢气势恢宏的王帐正中,纱帘之后,默默不语的康国国主,却依旧保持着自己孤傲冷静的态度。
“启禀国主,宁阳城的人,回来了。”
康国国主拓拔煌源默默听着,“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来报的士兵愣了片刻,不知国主这一句简单的应答是做何意,只好将目光投向纱帘之外的玲珑婢女,结果却只看到那玲珑素手一挥,一张宣纸软趴趴地落在士兵面前:“东传。”
士兵当即明白,叩拜而归。
次日清晨,叛军一路高歌猛进,途径逼仄狭隘的山谷腹地,拓拔当洛的马前凌空飞来一只箭镞,直挺挺地扎在干裂的大地之上。
“掩护!掩护!”
拓拔当洛环视一周,敌方并未有进一步的举动,在军中士兵列阵掩护之际,拓拔当洛翻身下马,拿起箭镞之上的兽皮书信,粗略一看,当即血气上涌,一双手紧紧扣紧干裂的土地上,一声嘶吼下,竟生生搬起了地上的两大土块。
士兵们愣住了,他们不明白主帅这是怎么了。
副将吞了吞口水,壮着胆子上前问道:“主帅,发生什么事了?”
“司城瑾……”拓拔当洛一双眼睛红得渗人,手臂上青筋暴起,脸色堪比锅底,杀气四溢,看得副将头皮发麻,心惊胆战:“我要让你为觅羽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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